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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哥昂老爷嘴里的“贵族自救”谈何容易?他站在自家宅院门口往下看去,四周都是农民的田野和屋舍,他们在先前席卷整个诺曼底的大暴动后,已经变得不再害怕贵族了,这个地区的贵族不正是在这一年的争斗中一败涂地的吗?有的直接人头落地,活下来的也只能在废除封建权利和赎买钱的新浪潮前苟延残喘,能蜕变为新式贵族的真是少之又少,比如拉夫托家。
贵族现在已很难控制住领地里的农民了,因全面的“经济自由化”,这是法兰西国民会议的基本政策。非但如此,擅长经营的农民因教产的出售而更为迅速崛起:他们不用承担额外负担,家庭男丁很足,种田、放牧、砍伐都是一把好手,野心勃勃地积攒财富,如此不出几年,他们会压倒贵族,用钱购置更多来自落魄贵族的田地。
哥昂老爷叹了口气,对面村庄的余晖和炊烟处,几根狂欢用的五月柱清晰可见,几位吃醉酒的农民正在那里吹着风琴,跳着笨拙的舞蹈,就好像是对他这位雄踞山坡上的乡居贵族挑衅似的,哪里的雅克佬都一样可恶!不管是鲁昂的,还是卡朗唐的。
此刻,他忠心的仆人小罗尔斯忽然在森林边上打了个唿哨。
那是告警的唿哨!
哥昂老爷肩膀不由得耸动下。OTg2NTc=
“呯”一声枪响传来,哥昂只看到小罗尔斯原地蹦了下,他的马挣脱了缰绳,惊得奔跑起来。
子弹打着的土飞溅起来,烟团散去,只看到距离小罗尔斯二十米开外的路口,一位穿着灰蓝色国民卫队制服的尉官,正举着把夏尔维尔步枪,枪托抵在肩膀上,枪口还缭绕着青烟。
这尉官正是小杜朗,他的脸上满是嚣张的微笑。
大怒的小罗尔斯刚准备拔出剥头刀时,小杜朗身后树林,走出了十来位鲁昂自卫军官兵,各个手里都握着装填好的步枪,全都瞄准了小罗尔斯。
风笛声呜呜呜地传来,小杜朗把步枪扛在肩头,大摇大摆走到不江浙湖汉北敢动弹的小罗尔斯前,另外只手狠狠打了小罗尔斯两个耳光。
“四年前你们是怎么杀害我父亲和其他村民的!”
很快,小罗尔斯的枪支和刀都被缴了,这位混血的克里尔人被绑在棵杨树上,而小杜朗则和官兵们,还有几十位目露凶光的当地农民,沿着坡路走上了哥昂老爷的新宅院。
哥昂将妻子推了进去,接着戴上了他那价值一百八十里弗尔的翘羽帽,那是贵族的标志,是他为参加三级会议而特意制作的——哥昂随即便站在原地,笔直地一动不动。
“我背后是国民自卫军和农民们。”小杜朗在数尺开外停下脚步,脱下了黑色三角帽,往身后人群指了指,“倒是哥昂老爷您的那群仆从,杀人不眨眼的仆从呢?”
“这个是领主特权,已被废除掉了。”哥昂耸耸肩膀。
“有三个还留在鲁昂的,都被我绞死掉了。”小杜朗说到,然后他笑起来,“你以为我们会杀了你,然后把你全家绞死在下面的五月柱上,对不对?”
哥昂不做声,斜着眼睛盯住小杜朗。
“那么——为了我被杀害的父亲,被烧掉的屋子——的悲剧不再重演,请和我拥抱吧!”小杜朗说到这里,把枪支抛给了同伴,对哥昂张开了双臂。
僵持了会儿,哥昂有些僵硬地和小杜朗抱了下。
风笛声更大了,小杜朗抬起头,指着哥昂家的屋顶说,还敢保有风向标,还有鸽笼呢?
不久,几位农民取来梯子,把屋顶上的风向标劈断,把十二羽鸽子全都放飞,随后将笼子和风向标都扔了下来。
小杜朗吹了吹手里的火镰,再把它给扔了过去。
风向标和鸽子笼噼里啪啦,慢慢燃烧起来,越来越大,把哥昂老爷的身影照得很长。
“贵族完蛋了,哥昂.德.勃朗东老爷。”留下这句话后,小杜朗和士兵、农民们扬长而去。
夜晚时,哥昂失神地坐在自家餐室的椅子上,他妻子收了挺大的惊吓,正摇着手纺车,不断打着嗝。
吸完半个斗嘴的烟草后,哥昂对坐在门槛上的小罗尔斯说:“明日就把这里屋舍和田产全卖了,还有这些票券也都折卖掉,凑点钱出海,去圣多明各。”
“圣多明各......”妻子的脑子里,这个地方压根就只是个名字。
“法国呆不下去啦,我之前去美洲打仗时,路过圣多明各的港口,那里的卫戍司令官塔舍男爵和我父亲都曾当过宫廷侍从官,算是有交情的,走投无路的我这就去投奔他......”
妻子掩面哭起来,她隐隐约约听到过圣多明各是个什么样地方:三万法国人,在那里残酷统治和剥削五十万黑奴,黑奴的血汗骨肉换来雪白的蔗糖,再送到法国本土来销售到富人的餐桌上,那里的人很富,但很难在岛屿上活很久,因肆虐可怕的热带病。
可现在不走,勃朗东家就真的是走投无路啦!
哥昂脱下了翘羽帽,摩挲端详了番,又叹息声,把它郑重放在半旧的行李箱中,他要带着它,直到世界的尽头为止......
1790年五月,鲁昂郊区的女修院内,夏洛特.科黛安静地坐在阁楼的小书房里,听着外面雨落在屋檐瓦片上的嘀嗒声,手里捧着波普中士的信件,正读得入神——他俩在勒阿弗尔港偶识,互相留下通信地址,频繁通信,虽然她知道两人已暗生情愫,可在文字上却依旧保持种友好的平淡——此刻礼堂的钟声响了,她合上书页,以不疾不徐的速度下了楼梯,走到那里。
一切惊天动地的变化仿佛都来得那样突然。
女修院院长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巴黎的国民制宪会议最终还是通过了法令,整个高卢的教会已和罗马断绝了关系,先前我们女修院的田产已被充公,现在所有的教士,无论男女,都要宣誓服从国家和国民会议......主教不再由教皇任命,而是划分到各个教区,由民众选举产生......至于我们这个修会,也被宣告了‘寿命’的终结......”
“献身守贞的誓约,就这样被废除掉了?”几位修女都要哭出声来。
院长痛苦地点点头,说这里的建筑马上就得被政府征用,我想尽办法,为你们保留了些现金,每位修女被遣散都有二十个金路易,就这样吧!
于是在墙壁的十字架下,科黛也分得了二十个金路易,她想了想,就问院长和司钵道,我可以用一半的钱来换修道院的书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