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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说圣德约镇的公社?”雅尔丹师傅坐在修道院的石廊台阶上。
“他父亲勒内.高丹搞得木工作坊也越来越大,且坏了行会规矩。”
“你说得对,勒内的父亲本来是鲁昂木业行会的善主,但没想到这两代子孙都败坏了行会规矩。不止一位向我反应过,高丹家绕过行会,直接和海军做生意,并且还雇佣非行会成员的流动工人,这些雇工绝大部分不具备七年份的学徒资格,做事一点都不讲良心,之前我们把他在圣德约镇的作坊‘下了地狱’,可他转眼间就在荒地森林里开起了锯木作坊来,他死后会被圣苏比斯(法国木工信奉的偶像,据说是耶路撒冷神殿的建造者之一)用锯子反复切割躯体而受罚的。”雅尔丹师傅低着头,捏着烟管,吧嗒吧嗒吐着烟雾。
“现在他儿子菲利克斯更过分,雇佣农民和孤儿,搞起庞大的棉织工厂,有几百架自动织布机来着,这些吃人的机器加一起抵得上五千甚至一万名手纺工人的劳动,今年鲁昂城里超过六成的亚麻、丝绸织工都丧失工作。”
雅尔丹抱着膝盖,用烟斗磕磕台阶,反驳科尔贝:“这点难,因为鲁昂并没有过个棉纺和棉织行会,虽说亚麻和丝绸各有各的行会,但井水管不着河水啊!”
“没有的事,棉纺和棉织现在紧俏得很,大有取代亚麻和丝绸的OTg2NTc=趋势,不但有英国货,马上菲利克斯的货也会充溢咱们诺曼底的市集,听说他要在城里剧场和市政厅间租下大片楼,要搞个很大的棉布展厅呢,到他雇佣到一千或者两千的织布工人后,那鲁昂的丝绸行会可就要坍塌啦,他会赚到许许多多的金钱,再用来购买自英国来的罪恶机器,装备到他老子的木工场里,取得更多海军订单,那个时候,就是木业行会倒闭的日子。”科尔贝挑唆得越来越带劲。
“也就是说,得像当初对待老霍尔克那样,也给高丹家来一下子。”雅尔丹仰面吐出团烟雾,很悠长地说到。
“得把木业行会、亚麻手工行会、丝绸行会,还有其他些会被危害的行会,统统联合起来,将高丹家在城里的据点给烧掉!”科尔贝有力地挥动着拳头,然后他取出份报纸给雅尔丹。
可雅尔丹却说他不认得字儿。
文化水平较高的科尔贝就说,在香槟省特鲁瓦城已爆发场织工的暴动,不但工厂主被杀,就连特鲁瓦的市长也被杀害了,理由就是大批英国棉布涌入,市长支持工厂主也搞机器生产,让广大手纺织工人陷于失业恐慌里,但他们做完这件事后,却没有遭到任何处罚,连王室和民团都不敢来管事,“咱们都是互帮互助的兄弟、穷人,从为富不仁的家伙手中劫来财货,或者烧毁他们作妖的工具,天经地义。”没想到科尔贝也是个激进的卢梭主义者。
“瓦尔朗那边,你去过了?”江浙湖汉北
瓦尔朗,正是丝绸行会里现在的领袖,是个鲁莽蛮勇的年轻人,娶了先前高丹家的厨娘阿塔莉,之前搞暴动摧毁霍尔克家丝织工场的元凶就是这位。
科尔贝点点头,“我马上还要去联络制帽行会、织袜行会,还有裁缝行会呢。”而后科尔贝得意洋洋地举起份信笺,对雅尔丹师傅说,“就在昨天,那个菲利克斯还派人给我捎来这个,要我就妙逸庄园的事和他及拉夫托家谈判。”
“这事就是拉夫托家的过错,他凭什么要强迫佃户捐纳,替自己还债,庄园被烧了活该,咱们穷人平日里遭受的欺压还少吗?”雅尔丹恶狠狠地说,很显然他是坚决和科尔贝站在一起的。
“那正好,明日就在塔楼大街的佩提特旅馆餐厅,咱们就联合起来,和这位高丹家的少爷好好说道。”得到鲁昂各大行会撑腰的科尔贝,腰杆和背脊挺得笔直。
几乎同时,霍尔克方楼的藏书室内,老霍尔克神色不豫,长桌的两侧和对面,未婚妻海伦.布莱恩女士和厨娘香侬,财务公证人埃隆,二儿子盖斯特及从勒阿弗尔港赶来的三儿子艾金,还有港口原棉商人儒勒.西格弗里德,分成两边各自站立着。
“这件事就当这么过去啦。”最终老霍尔克说,二十万里弗尔的现金补给菲利克斯和我女儿,我倒也不特别心疼,只不过——“阿克莱特和英国那边的几位,几乎等于是背叛了我,他们和菲利克斯一道,在原棉上掐我的脖子,受不了。”
随后老霍尔克说出计划来,我也要占住原棉供应市场,我要从公司资金里拿出一百万里弗尔来,联络西印度的大种植园主,去美国开辟棉田,“我在美国有人脉,搞成这件事不难。”
听到这里,盖斯特和弟弟互相交换下眼神。
霍尔克官司现在除去城里的丝织工场,和荒地森林的棉纺工厂外,流动资金倒还有快三百万里弗尔,然而:
可盖斯特和艾金,正准备把这笔钱送去房地产的投资生意里。
计划是这样的,勒阿弗尔也即是圣典港,作为鲁昂的出海口,又加上来自英国棉花的刺激,这数年来城区和人口不断扩张,那些投机商和批发商的住宅密密麻麻,街道拥堵不堪,可因城墙、要塞和停泊船只的港湾所限,家家户户都没有院子,这时港口的城关,拥有辽阔高地的格拉维尔的价值顿时突出,它有供别墅奠基的地盘,还有俯瞰海峡美景的自然条件,所以盖斯特和艾金就想要买下一块地来,等着它的价钱像雨后蘑菇般膨胀,盖斯特不想再像父亲那样,辛辛苦苦地搞实业,“做任何事都要像种庄稼似的看年成,利润率只有百分之一二十,多少年才能投资新项目。而地产则不同,只要选得出色,那么短短两三年间,飞腾百分之五百乃至一千的价钱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对兄弟瞧中的,是格拉维尔城关的最高处,叫“安古维尔”的一座小山,这里只要修筑条道路通往下面,富豪便会接踵而至,修建拥有层层美丽花园的别墅,“今年花三百万里弗尔将其盘下,明年招标时就能赚到八百乃至一千万里弗尔。”
现在老霍尔克却要搞什么种植园!
那是什么地方?热带岛屿,枯燥辽阔的大洋,还有被镣铐锁着的黑奴,随时面临倾覆的船只,繁复棘手的航运、集散、纺织手续,捉摸不定的利润率,实在让盖斯特没法提起兴趣,哪里比得上在勒阿弗尔搞地产来得惬意——就让那些原棉商人、纺织承包商辛辛苦苦地赚钱,再来追求贵族化的奢侈生活,我在安古维尔划给他们块地皮,便能把他们的钱轻轻松松地划到我的腰包里来,这才是属于法兰西的智慧呢。
老霍尔克的态度很是坚决,于是乎兄弟俩就表面应承下来,“对了,大哥华莱士,还有沃顿,大概后日便会到鲁昂来,恰好能参加梅的婚礼。”
“也好,也好。”老霍尔克咕哝着,反正只要把女儿嫁出去,那紧接着就能操办他和海伦的婚礼啦,他期盼着这事。
可老霍尔克没注意到,盖斯特和艾金,都在给海伦使着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