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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洛清颜又被热醒了，还没睁开眼就感觉整个房间像火炉一样，热浪滚滚，烤得她全身发烫，都快熟了；睁开眼黑暗里身子稍微动了动，又是酸软无力，嘴里干渴得像沙漠一样。
按下床头灯开关，艰难地走到梳妆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己，眼里好多血丝，面色热得潮红，嘴唇干得开裂，不由地心惊：又发烧了？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会这样呢？好像还比中午的时候更严重了。
这个点人家诊所都关门了，只能去医院急诊。洛清颜挣扎摇晃着下楼，出了小区大门，掏出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
司机送她到市里最好的三甲医院，医科大一附院急诊，护士给她测体温时也是惊呆了，换了三次体温枪，两次体温计，都说超出了量程。
护士长马上叫人推床过来，把她扶上去躺好，拉进病房。急诊科主任过来，下医嘱给她手背静脉点滴冷生理盐水，还有额头敷上湿毛巾和冰袋，同时安排了加急的血常规，尿常规，胸部脑部CT等各种检查，还叫护士长马上去打电话叫血液科、神经内科还有心胸外科等等值班的专家下来会诊。
本来这架势就吓得她内心惶惶不安了，接着布帘围上之后，剩下一个护士搬个凳子坐近她床头，问她：“你一个人来的吗？你家人呢？”
“我……我只有自己一个人。”
护士阿姐眼里流露出同情和可怜，垂下眼帘抿嘴唇顿了顿，才抬起脸继续说：“小姑娘，虽然目前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以往，达到这种体温的病人，都差不多要下病危通知了……”
“什么！？”洛清颜大惊失色，打断了护士的话，整个人恍若突然从高空中跌落。
她知道是严重，但没想到居然严重到快要翘辫子了！
护士阿姐忙摆摆手：“也不是，有这个可能，但你目前也不一定，我只是希望你能认识到情况的危急性，做好打算，赶紧想想，能联系上谁，亲戚，或者最好的朋友，授权委托书，手术、麻/醉同意书，都需要近亲属签字同意，而且，万一，万一你突然昏迷失去意识，没有近亲属帮你做决定，办手续，也是不行的。你如果不方便亲自联系的话，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们，我们想办法说服他们赶过来。”
“我明白了……”洛清颜胸口起伏着，掏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眼眶发热……能想到的也只有小雅了，右手大拇指点开通讯录预备打给她，脑中的阿布叫道：“汪！别打给小雅了，这种情况应该报告陈载誉！”
洛清颜肩背轻轻一颤，大拇指后移，离开“小雅”的位置上方，抬头用商量，接近恳请的语气对护士说：“可以给我几分钟考虑一下吗？”
护士犹豫着，还是答应了：“我在外面等你，尽快。”拉围帘走出去。
洛清颜咬了咬嘴唇，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其实她刚才也想到了，陈载誉曾经说过，幸运碗程序现在还处于实验阶段，运行过程中可能会损伤大脑和各脏器，引发难以解释的病变。
可是，她现下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她内心深处还存在这样的想法：或许这次发烧跟幸运碗程序是没有关系的呢？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啊。现在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而且她已经来到全市最好的三甲医院，有这么多专家在，应该能治好的吧……
“林芝，你晓不晓得，凡事总习惯性往好处想，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你的缺点。你在犹豫，其实是担心，如果真的是幸运碗伤害到大脑，陈载誉会决定提前卸载，对吧？你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现在的情况只是普通正常人也可能遭遇到的高热。”
洛清颜干咽了一下，嘴里没有唾液，好像连心里的声音都是嘶哑的：“毕竟现在好不容易存到10000点了……”照这势头，接下来半年再加把劲，存够20000点也是可望可及的事情，要是真的就突然卸载了，她会很不甘心。
阿布垂下狗头，叹了口气，静默几秒钟之后突然仰头向天暴躁地“汪汪汪汪汪！”叫起来，情绪转变爆发好快，看起来像是要骂街：“我的姑奶奶！你别再任由潜意识糊弄自己了，保命要紧啊！那些专家不知道幸运碗的存在，很可能会误诊，找错病因，无法对症治疗，延误病情，甚至治疗不当加重病情，造成二次伤害！到时我怕你真的要gameover了！”
阿布这在情在理的连珠炮轰得洛清颜心头狂跳，如迷雾中惊醒，急忙转动几下左手腕的量子手表，在心里用着急的语气喊了三遍陈载誉的名字，然后说正事：“我突然发高烧了，现在医院护士用体温计跟体温枪测体温，都说超过42度，这会是幸运碗造成的吗？”
量子手表里的一堆电子旋转纠缠，陈载誉的回应很快传来：“的确跟幸运碗有关。幸运值存到一定量的时候，幸运碗会对外界某种特定事物产生吸附力，在你身上表现为吸附热量。不过你不必太担心，实际上你的体温并没有很高，只不过测体温的时候，体温计或体温枪受到你无意识中吸附在体表的一层热量干扰，才得出了吓人的读数。”
“需要提前卸载吗？”
“不用，属于对大脑的良性刺激。”
洛清颜稍微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转院。你先好好待着，只需要负责被接走就行了，其余的事情会有人替你去交涉。”
刚才的护士阿姐走进来问：“怎么样了？你联系好了吗？”
洛清颜回道：“我已经问过了。他，他坚持说要转院……”
护士阿姐一脸惊愕：“你现在这情况，还转院？我，我去跟我们主任说一声。”
没过多久，主任跟护士长进来把洛清颜推出急诊大门，一辆闪着蓝色车顶灯的救护车已经停在门外，后车门打开。
被送进救护车内，里面还挺宽敞，在外面看着不出奇，躺里边看感觉像个小房间，左手边和靠枕头这两面，靠墙挂着、摆着一些便携式仪器，氧气罐之类的，右手边是一排蓝色的皮坐凳，不过这时候只有一个女医生，她一直都没有坐下来过。
接到洛清颜，把后车门关上，她简单自我介绍说是仁宁医院胸外科的主任医师杨璐璐，和陈载誉很熟，然后就开始用各种仪器给洛清颜测生命体征，测完之后手臂静脉注射了一剂浅蓝色的药物，解释道：
“这是暂时抑制中枢神经和促进散热的制剂。虽然幸运碗程序对你大脑的良性刺激，增强了你体温调节中枢维持恒温的功能，大大提升了皮肤吸热和汗液排热的效率，还有肌体氧化营养素产热的利用转化率，但是你目前还没有能做到自如掌控对热量的吸附转移，所以需要借助一下药力。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制剂的副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掌控对热量的吸附转移？”
“这个后面陈载誉会教你的，等你学会控制，就不会在无意识中吸附热量了。”
“哦……那我需要住院多少天？”
“不需要住院，我送你回家。”
洛清颜疑惑：“我现在好了吗？我记得陈载誉说是要转院。”她心有余悸，别等下明天又突然体温飙升。
“准确来说是帮你脱身，防止那些医生瞎折腾。你现在问题不大，这几天每隔六个小时自己测一次口腔体温，如果超过38度你就来找我。待会儿我留个电话给你。”
救护车停在距离小区大门稍远处，辅路里面有树木遮掩的位置。杨璐璐扶着洛清颜下车，一路护送到家，看她安稳地躺回床上了才准备离开：“折腾了大半夜，好好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我走了，晚安。”
“谢谢杨医生，晚安。”
第二天早上，小雅又准时来了。
这次是洛清颜自己打开食盒盖子，第一层是三块差不多巴掌大的长方形糕点，小雅说：“这是椰蓉米糕，里面还加了一点切丝西瓜皮。”
拿开第一层放到桌面上，中间那层没有了，直接到第三层，是粥，不过小雅并没有介绍这是什么粥，只说：“这粥熬了挺久的，你快趁热吃。”
看起来米粒饱满酥稠，色泽鲜润，加上里面的银耳，莲子，红枸杞和瘦肉末，有几分晶莹剔透之感，再次让洛清颜胃口大开。
进厨房拿了两人份的碗和汤匙，还有汤勺出来，直接先给小雅盛了一碗粥：“你早餐肯定没吃吧，陪我吃点，不然我吃不完。”记得她以前说过为了减肥早餐经常会直接忽略。
“好吧。”小雅愉快地应着，拉出椅子坐下，指尖捏着汤匙轻轻搅动碗里的粥散热。
洛清颜也坐下来，先拿起一块椰蓉米糕，咬了一口小角。
有淡淡的奶香味，而且越嚼越香，口感相当滑嫩、弹润，不干燥，不粘牙，简直太爽口了。
一边吃一边下巴抽搐式的接连点头，朝小雅竖起大拇指，又继续往里再咬一口，发出悦耳脆响，切丝西瓜皮的清新和椰蓉的醇香完美结合，相得益彰，直让人口舌生津、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小雅，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出去开店都绰绰有余了。”洛清颜觉得，如果说昨天那几样是展露了几分勤动手、熟能生巧的扎实基本功，那么今天这个椰蓉米糕能做得这么漂亮这么成功，起码是需要几分烹饪方面的天赋和真功夫的。
小雅轻哼一声，嗔笑道：“什么叫没想到，瞧不起我？”
洛清颜撇嘴抿笑，辩解道：“哪有，我是想说，改天有空要请你过来教教我，我很想学。”
“这个……改天再说吧，没问题！”
洛清颜左手拿着米糕，低头从自己那碗粥里舀了小半勺送入口中，吧唧嘴一下，美味在喉间散开，忍不住讨教道：“这怎么做到的呀？我平时煮粥要么是米煮得不够开，要么是煮太过了变成浆糊似的，你有没有总结过，要点是什么？”
煮得不够开口感太生硬，煮得过头又软烂至黏腻，总之就是没有小雅煮的这份吃起来这么轻柔绵密又顺滑。
小雅手里顿住一下：“呃……细节说起来比较琐碎，改天有时间我再手把手教你。”
“哦，”洛清颜继续品尝，银耳进到口中挺滑溜的，也稍有弹性，不过没有那么甜，只是微甘——倒也正符合她眼下的胃口——跟以往吃过的比起来，要更加绵软、细腻一些，但有一股浅浅的蛋清味，用汤匙在碗里轻轻翻动，又不见有蛋花，好奇问：“小雅，你是特意去除了蛋黄，只加了蛋清进去吗？”
“嗯？”小雅惊奇地抬起头来，“蛋清？没有啊，可能也是那个椰蓉的香味吧。”
洛清颜不置可否，低头认真观察，好像形状也不太像银耳，舀起来一点问道：“这个是？”
小雅眼神往右下转了半圈，脸上还是一贯的狡黠微笑，似在考虑些什么，眼神回转来才说：“这是燕窝。”
洛清颜愣住了，下巴跌落，拿汤匙的手不自觉松了劲力，差点掉了。
燕窝？她只大约在图片里见过，这是第一次吃，但也知道那是上乘的滋补品。小雅家境一般，只身来省城打工，平时吃穿用度都比较节约，现如今居然用燕窝给她熬粥？这份情义是何等深重、珍贵。
把汤匙放回碗里，手伸过来握住小雅的手，动情说道：“小雅，这个燕窝肯定很贵吧，让你破费了……”
小雅嫣然一笑，与她深情对望，但是几秒钟之后表情破功，放开手来大大咧咧地在脸前一挥：“唉呀没关系的啦，又不是每天都吃。生病对身体消耗比较大，正好给你补充一下营养嘛。”转移话题，“我记得你之前说要请那个黄教练带你练路，约好什么时候了吗？”
“还没有，他这两天都不怎么有空。”洛清颜继续享用美味的燕窝粥。
“哦，那到时约好了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呀？虽然我还买不起车，但是我想提前预热一下，改天也去报个驾校。反正是用你的车练嘛，我就坐在后排听一下，学习学习。”
“没问题，约好了我告诉你。”
“那今天明天你准确做什么？有想好找什么工作了吗？”
洛清颜跟她大概说了一下想开摊做美甲的想法。
小雅纳闷：“清颜，你好歹也是个正经的本科毕业生，怎么，你就没有想过找一份正式一点，体面一点的工作吗？”
洛清颜表情微滞，之前解释说去做洗头妹是因为就在家门口，近，方便。这次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了，搅动脑汁翻滚起在新闻里听过的一些言论，说：“大学生找工作也不容易，好多都是，高不成低不就。我一个二本的，更加难找到合适的了。开摊做美甲，主要是兴趣，同时也积累一下社会经验……”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芳姐给你介绍的工作吗？国土局诶，听着都很高大上了好吗，你不心动？”
“心动是挺心动的，但是……凭想象我感觉那种机关单位里面的氛围，会比较严肃，我有点犯怵。”
“这样啊。那芳姐的侄子呢，你不试着交一下朋友看看吗？”
果然还是绕到这里。
洛清颜心里开始发虚，有些疲于应对了。尽管知道小雅是一片好意，仍不禁郁闷：怎么好像有一种被催婚的感觉？我实际上才16岁好不好……
“我总觉得，现在的我还不适合谈恋爱……”憋出这么一句，然后就跟做错事的小孩似的，讪讪地垂下脸来，埋头一心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