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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只见驿使手拿令旗,火急火燎地从弥漫硝烟中跑来,飞入大殿,穿过人声鼎沸的人群,十分的惊恐慌张地跪倒在大殿之中,颤抖着声音说道:“启禀皇上,赵家父子已经兵临城下了。”
国将不国,家已不家。
九龙金漆宝座的扶手上,一节节惨白的颜色在青筋的作用下逐渐蔓延开来。百年的基业,几代人的奋斗努力,毁在自己一人之手,死也死的问心有愧。一腔的悲愤、痛苦、无奈最后都化作一句无声的叹息,亡亦无所畏,而亡国……“朕终究还是成了罪人。”
本已是喧闹的人群,此刻更加的沸腾了起来。穿红着绿的妃嫔贵妇早已没有了昔日争奇斗艳的傲气,只是止不住的啼哭,星星点点的泪水在晶莹剔透地肌肤上肆意横掠,咸苦皆有,好像还有血腥味道,想来应该是她们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父皇,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自责难过了。天下之事本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顺天而为。”金漆宝坐台上,少女一直屹立在皇上身侧,千百种影像尽收眼底。
皇上侧过身去看着眼前这个坚毅沉稳的女儿,脸上没有一丝的畏惧,相反此时此刻还有心情来安慰自己,他欣慰地笑了,但笑容是苦涩的,是无奈的,更多的是亏欠。
十八岁的人生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才悄悄露头,如何抵得住风霜无情地摧残。花开之际却要让她承受这凛冽噬骨之痛,自己又怎能心安。“皇儿,父皇对不起你。”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人又何必要强求。“父皇,您没有对不起儿臣,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儿臣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自知平庸,无英华可以自见,无名誉可以震俗,但只求有人看到自己的努力,千古的骂名我背又如何!“皇儿……”
“父皇,有你和母后陪在身边,死,儿臣是不怕的。”
原来自己疏忽的不止是她的独到的眼光更有她迫人的胆量,“父皇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是父皇此生最大的骄傲。”
听见父皇如此夸奖自己,少女终于笑了,纯真而又恬静,就像四月的风一样,温暖和煦,让人看了就着迷其中,再也移不开来。
可是短暂的温馨过后,是不得不面对的残忍。落寞,伤感的情绪再次爬上了少女的脸庞。看见此时还在母后怀中酣睡的孩童,她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父皇,对于死,儿臣是无所畏惧,可是弟弟毕竟年幼,可不可以给他一条生路?”四五岁的孩童脑海里最壮观的画面应该就是玩具被抢的那一刻,死,对于他们来说应该还没有这来的恐惧。
面对少女的提议,皇上陷入了沉思。其实他何尝不想,如果可以他希望在场的人都能够活着。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活着容易,难的是怎么活下去。一旦被俘,他们就是阶下囚,亡国奴,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死的有尊严些。“皇儿,你要知道,其实有时候死比活着容易。就让他跟着我们吧!”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一直抱着小皇子未开口的皇后此刻再也按耐不住了,她抱着小皇子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脚下,声泪俱下地哀求道:“皇上,您就当为范家留下最后一点血脉,把承儿留下吧!”
“母后”少女也跪在旁边,哭的梨花带雨。
此情此景,最是感染人心。其余众人看见皇后和公主都在为小皇子求情,而皇上也似有动容之色。大家不约而同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也开始恳求皇上。“我等祈求皇上开恩,给小皇子一条生路。”
一遍不行就来第二遍。“请皇上(父皇)留下小皇子,我等甘愿赴死。”
刚才还熙熙攘攘地大殿,此刻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跪倒在天子脚下。屏气凝神,等待着皇上的答案。
而皇上又有什么办法,留下就能活下去嘛?他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平时吃饭都要有人喂,更何况生存。少女好像看出了皇上的难处,开口说道:“父皇,承儿年幼,身形娇小。我宫中有一处暗格可以暂且将他安置其中,再找一可靠之人,等战火了结将他偷偷带出宫去。您看可好?”
“皇儿这个方法好,皇上您就答应吧!”皇后赶紧说道。
少女的办法是好,但是难在找谁带他出去。“此计是可行,可找谁带他出宫呢?我们这些人肯定不行,目标太明显,那赵贼都识得你们,需要找个陌生面孔才行。”众人又为这个问题犯起了难,他们现在是将要亡国之人,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所以找谁都存在着危险。
“报!!!”驿使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大殿之上。“启禀皇上,赵家父子要求投降。说若不降他们便要攻城了。”
投降,攻城,这些词就像溃堤上的雨水一样,顿时点燃了皇上心中压抑许久的怒火,他怒斥道:“赵家这对父子,简直是狼子野心,衣冠禽兽。没有半点廉耻之心,忘恩负义之徒。朕一心待他们,他们竟然觊觎朕的皇位,现在还兵临城下,逼朕投降。实在让人所不齿,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朕是绝不会投降的。”
“且慢!”驿使领命转身就要走,但是被少女给叫住了。
喊停了驿使之后,少女又走到皇上身边,耐心地解释道:“父皇,息怒。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们如此忘恩负义,以怨报德,注定会有报应的。咱们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先处理好承儿的事情。”
见此皇后也赶紧上前规劝皇上,说道:“皇上,皇儿说的极是。咱们现在应该想想怎么救承儿。可现在那奸贼已经说了,我们若不降,就要攻城了,咱们还有时间商量承儿的事吗?”皇后后面的话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对于这个孩子她应该比任何人都要心痛。中年得子,差点要了她的命,可是还来不及长大就要夭折,心简直就像千刀万剐一样的疼。
“母后,您先不要着急。让儿臣去应付他们,来拖延时间。你们就赶紧想办法吧!”说罢少女就决绝地转身离开,她心里清楚,再过多的停留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更加糟糕。
“皇儿”看着少女撒手离去,皇后歇斯底里的喊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一去将是永别。
“父皇,母后,你们多保重,黄泉路上记得等等儿臣。”少女浅而一笑,说完只身冲进了战火之中,身后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咆哮声。每一声都像利箭一样,穿膛而过,连血带肉地暴露在战火之中。即便这样她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因为每耽误一下,自己弟弟活下去的希望就少一些。
走出大殿看着曾经气势辉煌,高大巍峨的宫殿,此刻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战争带来的伤疤。侍女侍官们都在仓皇逃跑,好像在他们看来只要跑出这宫殿就安全了。
穿过层层宫殿,少女径直来到了城墙脚之下。看着因为连续作战而早已精疲力竭的士兵,横七八竖地躺在墙角,少女如鲠在喉。是他们给了自己和家人这几天片刻的安宁,所以在心里她由衷的感谢这些浴血奋战地人。
沿着被战火摧残过的青石台阶,少女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城墙。
都说高处不胜寒,这里到处都散发着无尽的凄凉和悲壮。就像晚景凄惨的英雄一样,纵然曾经破敌万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现在也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城墙之外与之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下比肩接踵满满当当整装待发的士兵,一个个都早已杀红了眼,就像嗜血的恶魔一样,随时都要吞噬城墙之内的人。他们的叫嚣声,喧闹声,嘲讽讥笑声,一声声就像刀子一样穿过少女的耳朵,继而落在她的身上,心里。
“鸣鼓”少女中气十足,一声令下,躺在血泊中的士兵,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神情严肃,手持鼓锤,狠狠地朝大鼓锤去。
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鼓声,城墙之下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不自觉的都将目光投向了城墙上的少女身上。
只见少女略施粉黛,一身明黄色的拖地锦裙加身,宽大的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着漆黑油光的纂儿,上面点缀的流苏钗环,在风的作用下微微作响,让人感觉十分的美好恬静。但若去看少女的眼神,你就会发现刚才的那种美好,在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体现。只见她气势威严,眼窝深邃,目似剑光,睥睨着眼下的一切。
对于城墙下的人来说,少女的出现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所以耳边有了片刻的安宁,但安宁过后随之而来的又是嘲讽,喧嚣声。只听其中一人叫嚣道:“叫皇帝出来,派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来做什么。”说话之人一脸的奸笑。
少女双眸微动,轻蔑地看了一眼说话之人,继而严肃地说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岂是尔等乱臣贼子想见就见的。本宫乃是当今圣上嫡女,安和公主范傅承,狂徒休要胡言。”
“乱臣贼子,哈哈哈哈哈”奸笑的那人笑的更加狂妄了。
“尔等谋朝篡位,欺世盗名,名不正言不顺,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范傅承的神情并没有因为那人的讥笑声而有任何的改变,还是睥睨一切的样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而那人却不似范傅承这般稳如泰山。他本以为自己那样说会激怒范傅承,但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会如此的沉着冷静,让自己感觉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使不出力来。同时他又害怕让别人觉得自己不是那女孩子的对手,被其他人看笑话,所以他又继续说道:“安和公主,是吧!让我告诉你,什么叫贼?自古成王败寇,今天你老子败了,所以你们才是贼,知道吗?”此话一出,底下瞬间响起了一阵阵嘲笑声,讥讽声,甚至还有掌声。这些声音对于那人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鼓舞,所以他现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洋洋得意感觉自己好像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但即便是这样,范傅承还是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她还是那副俯瞰万物,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继续说道:“何为成王,何为败寇。一切只不过是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徒篡位的借口罢了。我们范氏皇朝几百年的基业,岂是你一句成王败寇就能代替的。我不降,即便你们坐上了那龙椅,穿上了那龙袍,也终究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已。”
“你不降,那可由不得你。”此时说话之人有了转换,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子。只见他眼神冷冽,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就没打算活着。所以就算死我也不会投降。”
男子冷哼一声,继续问道:“真不怕死?”
“人生来不就是为了死嘛!如今我只是先你们一步而已,有何可怕的。”
“好,说的好。那我就让你尝尝死亡的味道。”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锋利的箭就插在了她的右臂之上,瞬间划开了她的皮肤,鲜血在她明黄色的锦裙上浸染了开来,鲜艳而又夺目。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半点的退却的意思,只是看上去较之之前白了一些,反而多了几分的病态美。
男子继续质问道:“降还是不降?”
范傅承冷眼瞥了他一下,艰难的抬起左手指着墙下所有人,义愤填膺地继续说道:“死也不降。我要让你们赵家世世代代的子子孙孙都背负着这乱臣贼子的污名,永世不得翻身。”而这一次不等范傅承说完又是一箭射中了她的左臂。脸色瞬间煞白,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她双手吃痛的垂在身边,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人在做,天再看。今天你们所做的一切,来日定会报应在你们的子孙身上,老天爷是不会绕过你们的。”范傅承诅咒的声音还回响在众人耳边,但人却已经重重地倒在了青砖砂石之上,脸上还有被砂石划破的痕迹。不知哪里飞来一箭直接射在了她的胸口之处,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十八岁的花季,由此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