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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没过了穆少卿的头顶,他放弃了挣扎,他这一生从未想过自己会过得怎样轰轰烈烈,可是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终结在这样一条小河里。
穆少卿一点一点放空自己的思绪,却没想到,下一瞬就又被人捞了起来。
他像一条死鱼一样被人丢在了岸边,有人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前,他的肺部遭受挤压,吐出了一口水。
“还想寻死?爷们儿让你死了吗?告诉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妄想求解脱!若是不按照我们说得去做,日后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接下来的日子,穆少卿尝试了各种各样的逃脱方式,却无一例外还是会被人找到。
每次被找到的时候,他总是能听到一声鹰啸。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身上被人留下了什么香味,他尝试着跟那些乞丐换了衣服,却依旧会被人找到。
每次被找到之后,都会遭遇一次毒打。
但是他们每次也都会给他留一口气,穆少卿逃了几次发现逃不掉,他又开始想别的办法。
这时候他才开始发现,这些乞丐们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乞丐,他们都是有组织的,他们每日讨要的到铜钱也都会上交。
而控制他们的人也就是那些将穆少卿绑架来的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童一直帮着照顾穆少卿。
他的眼睛瞎了一只,每次穆少卿看过去的时候,他都会对他笑笑。
“哥,待会儿我跪在哪儿磕头,你坐在旁边就好了,要是有人给了赏钱,咱们平分。你也别跟他们对着干了,这些人心狠手辣的,他们真的会打死你的。”小乞丐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跟他说着。
穆少卿摇了摇头,“不用,你待会儿要你的那份就是了,不必管我。”
小乞丐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哥,不管您以前是什么身份,咱们当务之急都是要活下去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穆少卿听着他这两句话,也别过脸去看他,问道:“你家以前是做什么呢?”
小乞丐听他这话,突然也沉默了,似乎回忆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道:“我记不太清了,那会儿我应当才三四岁,我爹似乎是个读书人。”
说到这儿他摇头一笑,“若不是我被人掳走,还戳瞎了一只眼睛,我说不定日后也能考个秀才什么的。”
穆少卿眉头一拧,“你也是被掳来的?”
小乞丐点了点头,“嗯。”
穆少卿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其他乞丐,说道:“那他们呢?”
“嗨,都一样,有的是小时候就被掳来了,有的是跟你一样,半途被掳来的。他们其中有几个刺头,一开始反抗的比你还激烈呢!现在不也被整治的服服帖帖的,还有些人直接被他们给杀了,尸体就丢在郊外的山里……哥,您还是先顺着他们吧,等逮到机会了再……”
他想说逃跑的,可是又转念一想,他们这些人根本跑不掉,顿时又沉默了。
穆少卿此时也明白了,这些所谓的乞丐并不是真的生活不下去,而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生活下去。
原本好好的日子,偏偏有人不让他们过!
他思前想后,想给衙门写一封信,告发他们。
小乞丐也愿意帮他,就跟他说道:“哥,文大人三天后要去杏花微雨听曲儿,咱们偷偷藏点赏钱,等到时候让人帮忙给递个信儿进去。”
穆少卿点了点头,但却看向了一旁一脸热心肠的小乞丐,说道:“这事儿我去办,你别跟着瞎掺和。”
“我这怎么叫瞎掺和呢?!我也是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一起乞讨,也能多要点……”
可是不管他怎么说,穆少卿就是不同意他掺和。
他心里知道,自己在这些人手中应该还有用,所以他们不管怎么打他,都会给他留一条命,但是小乞丐可就说不定了。
他们是真的会打死他的。
即使他拉下面子去乞讨,可是三日过去,他面前摆着的碗里也没要到一个大钱儿。
最后还是小乞丐偷偷给了他五个大钱,穆少卿不要,却被他拉住。
“哥,我们能不能回家,就看这封信了。你要是不要这钱,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替咱们送信?”
穆少卿抿着唇,低头看着手心那五枚满是污渍的大钱儿。
他点了头,“好,待我们离开此地,这些钱我都会加倍还你的!”
他不让小乞丐跟着,自己孤身一人去找杏花微雨的小厮打点。
对方唇角挂着一丝笑,掂了掂手心里的五个大钱,“成,不就是给文大人送信吧,这银钱收下了。信呢?”
穆少卿眼睛一亮,将怀里揣着的信递了过去。
小厮看着手中脏兮兮的信,一脸嫌弃地捏着其中一个角,冲着他说道:“走吧走吧,信会帮你送的。”
穆少卿感激地一抱拳,小厮转身跨过门槛儿进去了。
才刚进了门,便呸了一口,“什么东西,五个大钱儿就想爷们儿帮他跑腿?想得美!”
手中的信也随手撕烂丢进了泔水桶。
穆少卿和小乞丐还在期待着闻大人来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当中,却没想到一连几日都没有等来。
每日迎接他们的也只有毒打,和剥削。
穆少卿还是每日讨不来钱,他也依旧被打习惯了,知道被打要蜷缩起来抱住脑袋。
小乞丐义愤填膺地凑过来跟他说,这些人都是被当官的包庇的,他们蛇鼠一窝,当然不会替他们出气!
不然一个扬州城这么多乞丐,怎么会没人管管?
穆少卿抿着唇没有说话,但他心里也是信了的。
此时的他只觉得前景一片昏暗,难道他真的要在此处当一辈子的乞丐了吗?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吱吱悠悠地从路尽头行驶了过来,在此地生意最好的一家藕粉圆子铺子前停了下来。
车上的丫鬟和婆子先下去,拿了绣凳等放下,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先下了车,随后回过身去搀扶车里的另外一人。
看着衣裳颜色应当是个中年妇人,可是当她转过身来,穆少卿看清楚了她的长相之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