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矛盾

辰月巫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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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洛斯在“哲思”的工作并不轻松,“哲思”的雇员仅仅只有同类型咖啡厅的二分之一,这也就导致了卡洛斯的工作要比其它咖啡厅里的人要繁重那么一倍。不过再怎么劳累他的工作也不过就是点点菜单、端茶送水上菜之类的活计。不过这种活计虽然重复而且烦闷,但对卡洛斯来说却是打听消息的最好渠道——毕竟大部分人在谈论事情的时候通常都会无视那些东走西窜的侍者。

    “您要的咖啡。”卡洛斯给两位正在谈论着什么的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送上咖啡,随后暂时没有别的工作的他站在了一旁,装作等待客人传唤的样子,但其实他在偷听这两人的谈话。

    “阿尔方思。”穿着一件羊毛外套的抽着烟斗的中年男子先说话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听说维也纳又派税务官来了,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另一名身边挂着拐杖和圆帽,穿着海蓝色衬衫的男子接茬道:“我从布鲁诺的朋友那里接到的消息,这次他们派来的税务官是个叫特里德尔的家伙——但我经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希望至少这个特里德尔不会像上次来的那个莫特那样贪婪。”中年男子放下了烟斗,吸了一口咖啡:“上次那个莫特几乎要把市长的骨髓给榨出来了,整个商界的损失……”

    “不提了不提了!”穿海蓝色衬衫的男人把视线从冒着热气的咖啡上移开:“今天的剧目是什么?”

    “《威廉·退尔传奇》,阁下。”卡洛斯见男人询问,便迅速地报出了剧目名。

    “唉!”男人叹了口气:“我也不奢求上帝再赐予我们一个胡斯了,就算是出个威廉·退尔也好啊……”

    “好了好了,阿尔方思。”另一人说道,他已经把自己的咖啡喝完了,正盯着典雅的瓷杯里沉淀着的一层黑色残渣:“别说了,威廉·退尔会有的,胡斯也会有的。但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度过这次危机吧,我和老弟你不同啊,听说你在西里西亚也有一些私产——我的全部家当可都在布拉格。”

    “事情总会过去的,我相信会有转机的。”那个叫阿尔方思的男人安慰道:“侍应,我们点的牛排呢,还要多久?”

    “很快了,请再稍等一会。”卡洛斯回答道,他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两人的身份应该是布拉格城里的富商,而且最近会有一个奥地利税务官到布拉格来征税。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富商们并非威廉·退尔而是祈祷着威廉·退尔出现的那些人。而卡洛斯希望联系到的是真正的,布拉格城里的威廉·退尔们。

    奥地利人与捷克人的矛盾已经非常激化了,无论是被高额赋税折磨的富商们,还是被军队征发烦扰着的地主们,亦或者是对奥地利人的区别统治不满的市民们,都在渴望着那些能够代表捷克人利益的威廉·退尔们的出现。

    卡洛斯还记得欧洲大革命是在1848年,但他同样也不介意将它提前——现在距1848年还有28年,而自己现在正值最有冲劲的20岁。卡洛斯不可能等自己垂垂老矣再乘着欧洲革命的东风达成自己的目标——那时候可能已经太晚了。

    卡洛斯希望能够成为欧洲革命的带头人与领导者,他不再打算随历史而动虚耗自己的生命,他现在终于能够理解拿破仑的野心从何而来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找到布拉格城内的反抗组织。

    “波西米亚地区和和西里西亚地区民众的生活水平对比如上,具体经济数据将在本文附注中刊载……”卡洛斯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就着微弱的蜡烛光思考着什么,经过数天的清扫他总算把这件多年未曾打扫过的房间收拾得看上去还像那么一回事了,虽然边边角角还是有些灰尘和蛛网,但至少干净了很多。

    卡洛斯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了一大串数字,接着思索了一会又写了一大串,最后在两串数字前面加上了波西米亚和西里西亚两个词汇。

    卡洛斯并没有与意大利方面断绝联络,米兰的格·德·罗马约西在米兰沦为奥地利领土后开办了一家叫做《年鉴》的杂志用以声援意大利人民的爱国举措。虽然这不过只是商业杂志,但是它却歌颂每一种改革,用外国的经济成就和数字来与奥地利治下的意大利进行对比,歌颂威尼斯共和国曾经的商业成就——不断贬低奥地利人的统治和歌颂意大利人民。

    卡洛斯在每天闲暇的时候便会为《年鉴》撰写稿件,这是他在前世最擅长的写作形式——利用半真半假或虚构或真实的数字和一些煽情的事例来煽动普通市民的情绪,只不过他前世擅长的是虚构数字让外国和本国形成对比用以批判本国的落后,而现在他则需要虚构数字和添加煽情和充满暗示性的话语用以激发人们的爱国情怀。

    卡洛斯艰难的伸了一个懒腰,他终于写完了稿件。他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夜晚十一点了,布拉格的夜晚除了红灯区便没有多少其他的娱乐项目,不过卡洛斯现在囊中羞涩,再者说来他也不希望从那些风尘女子身上沾染上奇怪的疾病,便只能吹熄了蜡烛,接着上床睡觉了。

    咖啡厅的开业时间一般是上午九点,比周围的其它咖啡厅要晚上一个小时。附近的泰恩教堂每天早上九点都会敲响顶端的两座大钟,而内德维德夫人也会在此时准时开始营业,至少就卡洛斯这几天的观察来说的确如此。

    “卡洛斯,过来一下。”距离“哲思”的正式开业还有半个小时,卡洛斯无聊的在店内打扫着早就打扫干净的大堂,不过在听到内德维德夫人的叫唤后,他还是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拖把向内德维德夫人走了过去。

    平心而论,内德维德夫人的身材极具压迫感,粗壮的手臂和她那胖胖的身材虽然极不协调,但这具躯体却能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不过经过这么几天的交流,卡洛斯知道了内德维德夫人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她的丈夫在十多年前的起义中去世了,在那之后她一直没有改嫁,而是坚持照顾着她丈夫留下的咖啡厅,甚至连营业时间都一直照着十年前的九点,而非现在行业内部协商的八点。

    “内德维德夫人,请问有什么事吗?”卡洛斯自从从其他店员口中打听到了内德维德夫人的故事后便很尊敬这位很胖但极为忠贞的女士。

    “卡洛斯,你并不是本地人。虽然这么说很唐突,但是我想知道一个外地人甚至外国人为什么要到布拉格来讨生活——特别是你的衣着光鲜正规,说话也十分有礼节,并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反倒有点像哪儿来的贵族小子。”

    “您猜的有些不够准确,不过我想如果我把我的目的说出来您可能会不信——但我可以告诉您我是一个意大利人,但并不是贵族,仅此而已。”

    “卡洛斯,您还真是有趣。”内德维德夫人用她那不成比例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笑了笑:“我还在想你这么大的在这个时间来的年轻人都是来报名查理大学的呢。”

    “查理大学?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内德维德夫人有些惊讶:“你难道没有发现最近和你差不多大的外国青年变多了吗?”

    “这倒是……”卡洛斯想了想,的确最近附近的旅馆里多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的青年,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现在是查理大学每年一次的招生季。”说道查理大学,内德维德夫人的话语里也多出了一丝骄傲,甚至连腰板也挺直,鼓起了胸口那两团……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反正绝对不好形容的东西……

    “查理大学可是布拉格的骄傲,她可是整个欧洲最古老的大学!(其实最古老的应该是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内德维德夫人的脸上发出了红彤彤的光芒:“我那死去的丈夫就是查理大学的学生,我一直为他感到自豪。”

    “那么……夫人。”卡洛斯赶紧打断了内德维德夫人,他生怕她又陷入什么奇怪的回忆之中:“请问查理大学的学费……”

    “查理大学不收学费!”内德维德夫人又莫名骄傲了起来:“奥地利人无法干涉我们的市政府,尊敬的市长阁下下令查理大学招收来自各国的学生,把我们波西米亚人自由、独立的传统教授给他们。”

    “那么这样就没问题了。”卡洛斯大概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向,他接着问道:“那么夫人,查理大学的招生什么时候开始?会影响我在这里的工作吗?”

    “影响是肯定会影响的。”内德维德夫人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你不是应该有别的工作吗?诸如向什么杂志供稿之类的。”

    卡洛斯这才想到自己给《年鉴》写的稿子还放在床头的桌上,应该是夫人例行每周的清扫时被她看到了。

    “年轻人,我的丈夫对我说过,知识是一辈子的。”内德维德夫人向卡洛斯劝说道:“虽然我这辈子没有读过书,但是最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不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就这么庸碌地度过一生。”

    “谢谢您,夫人。”卡洛斯有些感动,他和内德维德夫人才认识不过数天,但这位女士却如此热情:“我会听从您的意见的,但在招生开始前,请容我多在您的店里工作几天。”

    “离九月五日还有些日子,不过多出来的那几天的工钱我是不会给的。”

    “……您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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