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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求婚,使芙洛依顿时僵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妳听见了,芙洛依,我在向妳求婚,我希望妳嫁给我,当我的王妃。”他凝视着她受惊的紫眸,轻道:“我爱妳。当我第一次看见妳时,我就爱上妳了。但是因为妳是奥非斯的女人,所以我只能将我的感觉压抑在心里。如今,奥非斯选择与罗菈公主结婚,舍下了妳,我再也无法袖手旁观,我想要保护妳、竭尽我所能的给予妳幸福与快乐?”
“不!”她倏地站了起来,慌乱地朝大门跑去。
奥维尔没有追上去,只是大声道:“如果妳嫁给我,我会重新订定与费拉拉公国的和平条约!”
她停住了脚步,无法对这么优渥的条件视而不见。
奥维尔扬起一抹笑容,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据我所知,费拉拉公国的国库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但是妳的父王仍毫无所觉,经常举办盛大的宴会,使得油尽灯枯的财政更为雪上加霜。”
他缓步走向她,续道:“依照我国与贵国的和平协议,贵国每逢春、秋两季都要向我国朝贡大批的布匹与农产品,当然,巨额的金币也在其列。我想,妳应该知道这对于费拉拉公国而言,是个多大的负担。”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条鞭子般打中了她的要害,她完全无法反驳。
“芙洛依,我的条件打动妳了吗?想想看,妳的答复将有绝对的决定性改变费拉拉公国的财政赤字,并且让数以万计的贵国子民都受惠。但是,请妳不要将这一切想成是一桩交易,妳可以把它当成我最后的赌注,除了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还赌上了我的感情,因为我真的爱妳。”
她转过身面向他,低喃:“但是?我不能欺骗你,你明知道我爱的人是?”
他飞快地伸指点住她的樱唇。
“是的,我知道。”
“即使如此,你也要我?”
“我要,但是,有一天我要使妳爱上我,爱得比他更多。”他深深地望着她,再一次请求:“芙洛依,嫁给我吧!”
如果这桩婚姻可以使祖国的人民过得更好,那么,她亦别无所求。
“但我有一个条件,”她咬了咬下唇,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必须先重订协约,等我亲眼见到了新约,我才同意嫁给你。”
“很公平。我会优先处理这件事,然后,妳就是我的了。”
对于那些无休无止的宴会与拜谒行程,奥非斯已经厌倦到了快要翻脸的地步,虽然他才离开罗马二十天,感觉上却活像经过了二十个月那么长。
佛罗伦萨虽然是个小国,但它的美丽在意大利半岛上却是首屈一指的,尤其是现在正值春天,皇宫的花园里百花争妍,一望无际的草坪碧绿如茵,每当微风拂过,带来芬芳的花香与草香,令人闻之身心舒畅。
所有人都会同意这里是人间天堂,但是那并不包括奥非斯威灵顿。
是夜,又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化装舞会。
他戴着半罩式的黑色面具,端着一只银杯,斜倚在窗边喝着葡萄酒,远远地避开喧闹的人群。
奥非斯十分庆幸今晚举行的是化装舞会,这么一来,谁也不认得谁,他也不必委屈自己去向佛罗伦萨的公爵夫人或侯爵夫人邀舞。
他一面啜着美酒,一面漫不经心地想着。他与芙洛依的初识,也是在一场化装舞会上。
不管经过了多久,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记得很清楚,当晚,她穿着一袭乳白色的缎质礼服,露肩的设计使得她象牙色的白皙雪肤完美的呈现在众人眼前,合身的剪裁,紧裹着她纤细的腰肢,同时托高了她的酥胸,直泄曳地的贝壳纹裙襬使她看起来更显修长,犹如一朵高雅纯洁的百合。
直至今日,他仍能回想起那天她的周身所散发的香水味,而第一次吻她的回忆也鲜明如昨。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喝光了银杯中的佳酿,觉得他的下腹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奥非斯。”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于是他循声望去。
然而,眼前所见,却让他几乎屏息。
眼前的佳人,全部的容貌都藏在贴着金箔的昂贵面具下,她穿着一袭白色露肩的蕾丝礼服,猛地看去,彷佛是记忆中的芙洛依重现在眼前。
但他知道。她不是芙洛依。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悸动不已的心。
“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罗菈。”
“这并不难猜,只要找到最僻静的地方,大抵都能够找到你。”她拿开了面具,嫣然巧笑道:“怎么了,高贵的威灵顿公爵,是敝国怠慢了你这位贵客吗?”
左一句“高贵的公爵”右一句“贵客”,明摆着要把奥非斯狠狠地挖苦一番。
他一手耙梳过丝缎般的黑发,烦躁地说:“拜托,别再嘲弄我了!我只是对这些浮华的宴会感到不耐烦。”
“我哪敢嘲弄你呀!”她无辜地眨着蓝眼,一针见血地道:“我看,你不是对枯燥的宴会感到不耐,而是魂不守舍,归心似箭吧?”
奥非斯皱着眉笑了。
“魂不守舍,归心似箭?我脸上是这么写的吗?”
“不!当然不是。”她正色道:“事实上,你脸上写着“芙洛依兰德列妮”。”
闻言,他的笑容随即如同被乌云掩盖住的月色般沉了下来。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不准我提,但是在你心中却连一刻也不曾忘记,不是吗?”
奥非斯无法反驳,只得怏怏地别过脸去。
是的,罗菈说的没错。在佛罗伦萨的这些日子以来,他连一秒钟都无法将她的影像从他的脑海中抹去。
尽管每当他想起她时,总是浮现她那张楚楚动人的泪颜,或许该说?想念她的同时也带着些许愠怒。
他忘不掉二十天前,他是怀着多么愤怒的心情启程的。
他不懂,为什么她要任性的阻止他代表罗马皇帝,前往佛罗伦萨签订两国友好盟约?为了阻止他,她不但以她的感情作为要挟,甚至企图逃走。
奥非斯认为这一切完全是肇因于他太过纵容她了,再加上她极度缺乏安全感,以致于当他要前往佛罗伦萨时,她恐惧得像是个被双亲抛弃的孩子,如此推测十分合情合理,也就不难想象她为什么反应如此失控。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也不能任她为所欲为。
所以他对她略施薄惩。在床上。
他一方面试图要藉由激烈的欢爱,消除她对“他即将远行”的恐惧;另一方面则藉此行动告诉她。无论物换星移,她永远是他唯一的女人。
但是芙洛依却关上自己的心门,拒绝感受他想要表达的一切。
在他启程当天,她甚至不愿意见他一面,向他道声再见,告诉他,她会想念他,也会等待他的归来。
二十天过去了,他对她的任性始终无法释怀。
为了惩罚她,他甚至打算要延迟回罗马的日期,好好地在佛罗伦萨待上两个月。
但是,事实上,他的决定根本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想见她、想见她、想见她!他想要早日回杰尔吉诺堡,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汲取她的软玉温香!
离预定回国的日期还有十天,但是?天哪!漫漫长夜,他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熬过去?
罗菈望着他紧绷的俊脸,不禁莞尔。
“好了啦!你就别苦撑了,想她就回去吧!你以为我每天面对你那张臭脸很好过吗?我倒希望早点欢送你离开哩!”
奥非斯阴沉地瞪了她一眼。
“陛下要我待在这里一个月,我不能?”
罗菈笑了出来,“我们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威灵顿公爵行事作风有多率性,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冀望你真的乖乖留在佛罗伦萨宫里吧?”
奥非斯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恐怖眼光,不过罗菈很清楚他根本只是在虚张声势。
“这样吧!我禀告我父王,就说罗马皇帝紧急召你回宫,这样他就不会一再慰留你了,怎么样?”
奥非斯终于展颜。
“我欠妳一次人情,罗菈。”
奥非斯不分昼夜地兼程赶回罗马,才进了城,他便看见城内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百姓们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聚集在主要大道的两旁,许多吉普赛人、吟游诗人都汇聚到罗马城来。
奥非斯问着身后的安杰,“今天是什么日子?”
安杰说了之后,他更为疑惑。
“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庆典。”奥非斯轻夹马腹,驱策马儿前行,“走吧,我们先回杰尔吉诺堡。”
“是,爵爷。”
正当他们大队人马要绕道而行时,奥非斯听见了一名吉普赛女郎夜莺般悦耳的歌声。
=美丽的、美丽的费拉拉公国的百合,
在阳光的轻吻下,绽放光华,
她是男人梦寐以求的花朵,
是月华初上,幽微的梦想,
是谁攫取了她?
是谁占有了她的芬芳?=
另一名男子以雄浑的声音唱道:
=英勇的、英勇的罗马帝国的公爵,
他是男人之敌、女人之爱,
他拥有英俊的外貌,与睿智的长才,
他挥军北上,铁骑踏破了青翠的山峦,
誓言摘下那朵最美丽的百合,
是他攫取了她,
是他占有了她的芬芳。=
听到这里,安杰讶异地对奥非斯道:“爵爷,他们正在吟唱有关于您及芙洛依公主的故事。”
“我也听出来了。”奥非斯翻身下马,询问那些衣衫褴褛的吉普赛人,“故事结束了吗?”
“还没有,大人。”女郎笑道。
他丢了一袋银币给那群吉普赛人,“继续唱,要是唱得好,我另外有赏。”
“是的,大人。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于是,其中一名红发的男人接续着唱了:
=我是一国之君,伟大的君王,
有谁能拒绝我的求欢?
唯有她,唯有那朵百合花!
像这样可爱的人,一想到她并不爱我,
啊!无穷的烦恼,几乎撕裂了我的心房,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玫瑰花瓣虽已凋落,
还能堆成爱人的床,
而我未曾逝去的爱,
依旧堆砌在对妳的思念上。
没有人能阻止我的爱,
我要将她抢过来。=
吉普赛女郎幽怨地唱着:
=啊!花朵的芬芳已经散去,
它像你的吻,曾向我吐露爱意,
如今却已逝去,
花朵的颜色已经黯淡,
哭泣着失去她的情郎,
她的情郎已赴远方,有了另一个她,
泪,不能使爱复生,
如同枯萎的百合花,
从此不再绽放。
百合花女郎!她将接受这命运,
直到凋零的那一天来临。=
听到了这里,奥非斯震惊得无法言语。
他猛地抓住吉普赛女郎质问:“最后拥有百合的,不是罗马的公爵?”
吉普赛女郎虽然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但仍然回答:“不,大人,最后拥有百合的,是罗马的君王。”
“胡说!这怎么可能?”安杰也在一旁斥责,“这一定是你们杜撰的!”
“我们所唱的句句属实啊,大人!”一旁的红发男子道:“您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找人问问,今天是罗马皇帝迎娶费拉拉公国芙洛依公主的日子!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皇宫里将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芙洛依与奥维尔今晚要举行结婚典礼?
她怎么能这样待他?
奥非斯狂吼一声,飞快地跳上座骑,以不要命的速度直奔罗马皇宫。
当皇宫禁卫军队长威廉恩看见擅闯禁宫内苑者,正是应该在佛罗伦萨担任外交特使的奥非斯威灵顿,他整个人傻住了。
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他错愕,他伸举双手,拦在奥非斯的马前。
“爵爷!您不能策马进入内苑?”
“滚开!”他怒声质问:“奥维尔呢?”他已经火大到直呼胞弟名字的地步了。
“爵爷,请您先下马,给我们一点时间通报。”
威廉恩话还未说完,奥非斯便一跃下马,直往皇帝寝宫走去。
“爵爷!爵爷!您不能。”他追在奥非斯身后,但他根本不理会威廉恩。
奥非斯的绿眸冰冷得像是地狱的幽火,即使是在皇宫里待了近二十年的威廉恩,也不曾见过奥非斯如此阴冷的表情。
奥非斯推开守门的侍卫径自走入寝宫,冰绿色的眼眸闪烁着花豹出猎前鸷猛的凌芒。
奥维尔有些意外的看着兄长,“奥非斯?你怎么回来了?”
奥非斯咬牙揪住他的衣襟,“若不是我提早回来,我不会知道你竟敢背着我做这种事!”
命他担任特使,原来全是他的诡计!
“你指的是我迎娶芙洛依的事?”奥维尔不怒反笑,“我亲爱的兄长,婚姻是两情相悦的!如果芙洛依不想嫁我,我能绑着她上礼堂吗?”
奥非斯几乎是咆哮了,“她爱的是我!她不可能会答应你的求婚!”
“我不需要跟你争辩,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邪笑,“你输了,奥非斯,她选择了我!”
“该死!”他猛地将他压在墙上,逼问:“芙洛依呢?我要见她!除非她亲口对我说她选择了你,否则我绝不相信!”
“我会让你见她,等我与她完婚以后。”奥维尔带笑的眼神顿时变得冷冽,他扬声喝令:“来人!把他拖出去!来人!来人?”
外头没有人应声。
奥维尔正觉得奇怪时,一名侍女慌慌张张地跑进寝宫,一张脸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她喘息着道:“陛?陛下!芙洛依公主她?服毒自尽了!”
“什么?”
奥维尔精心策画的婚礼不得不中止。
经过兵荒马乱的一夜,芙洛依的命是抢救回来了,但随后她又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才从幽深的黑暗中醒来。
当她醒来时,最先看见的是坐在床沿的奥非斯。
“芙洛依?”他唤着,极尽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她没有死!她竟然没有死!
芙洛依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她万念俱灰地低泣。
她所珍视的爱情早已破碎,为了祖国,她必须嫁给不爱的男人,而她所爱的男人,却娶了别的女子。她是如此的不快乐,生命中还有什么值得期待?
“妳怎么能寻死?妳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他激动地道:“如果妳死了,妳要我怎么独活?”
芙洛依哽咽:“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已有了妻子,我嫁给谁都没有差别了,不是吗?”
“我没有再娶!如果有,唯妳不做第二人想!”
“但是?陛下告诉我,你将为了两国的邦交而迎娶罗菈?你也亲口证实了?”
“这一切都是奥维尔的诡计!他完全是为了得到妳。然而?他却没想到妳会轻生。”他望着她,眼底有着深刻的怜惜与痛楚,“天啊,芙洛依,妳为什么要轻生呢?妳知道我有多痛苦、多着急?”
“当奥维尔提出与他结婚,他就同意重订和平协议的交换条件时,我知道,我已没有别的选择?我原本决意要为祖国牺牲自己的幸福,但是?我忘不了你,我只要想到我竟同意嫁给我不爱的男人,我?我终究还是只能选择死亡来逃避。”
“妳怎么会以为除了妳,我还会要别的女人呢?”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语:“而我也有错,我误会了妳。芙洛依,当时我并不知道妳真正想问我的,是我会不会娶罗菈,我以为妳只是不愿意我离开罗马,所以在闹脾气?噢!这都是我的错!”
她含泪轻喃:“你真的?没有娶她?”
“没有,就算是为了两国的邦交,我也不可能这么做!”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她哽咽道:“天哪?我差点失去了你?”
“我也是。”奥非斯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吻上了她的唇。
芙洛依响应着他的吻,在他真实的拥抱中看见了他的真心。
“我爱妳,芙洛依,从现在到永远。”
他的话让她感动得泪盈于睫,“我也爱你,奥非斯。”
她深情款款的紫眸令他发出一声呻吟。“嫁给我吧!芙洛依,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她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头。
“但是?我与奥维尔之间有过协议,如果我嫁给他,他愿意重订罗马与费拉拉公国的和平条约!”
“奥维尔已经终止婚礼了,妳不需要嫁给他,但是他会重订罗马与费拉拉公国的和平条约。”他微笑着将她的柔荑放到自己的唇边深吻,“这是他亲口允诺的,我相信奥维尔不敢食言。除此之外,他要我转告妳,说他感到十分抱歉,他一定会重订和平条约,作为他忏悔的证明。”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终于放心了。”芙洛依微笑地倚进他的怀里,“我又想睡一觉了,你愿意再陪我一会儿吗?”
“愿意,”他吻着她光洁的额,低笑,“一辈子都愿意。”
芙洛依带着浅笑在奥非斯怀中入睡,这一次,她睡得既香甜又安稳,因为她明白。当她再度醒来时,她所爱的男人将会陪伴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