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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非斯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只知道,他在生与死之间辗转时,有一双手始终紧握着他,有一缕伴着啜泣的轻柔嗓音缭绕在他的耳边。
他走不开,舍不下,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醒来,他不能放着哭泣的人儿不管。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熟悉的屋顶壁画,熟悉的摆设,与熟悉的身影。
他回到了杰尔吉诺堡。
奥非斯侧过脸,看见伏在床边熟睡的芙洛依。
幽暗的烛光映照着她优美的轮廓,璀璨的金发披散在她的肩上与两颊旁,使得她的脸蛋显得更小。她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像只阖上翅膀休憩的蝴蝶,白蔷薇似的脸颊上犹有未干的泪痕。
她哭了。是为了他而流的泪吗?
奥非斯伸出拇指轻轻地拭去她的泪痕,没想到如此轻微的动作,却惊醒了睡得并不安稳的芙洛依。
“奥非斯,你醒了?”忧虑的情绪显露在她紫水晶般的眼眸中。
“我昏睡了多久?”
“你整整昏迷了两天,如果不是安杰侍卫长找到我们,将你带回杰尔吉诺堡,恐怕你早已?”那深刻的恐惧使她没有办法再说下去。“我去叫大夫?”
“不,”他拉住了她,“我没事,让我们独处一下。”
奥非斯的话使芙洛依心跳加快,在他的注视下,她无措且不安。
“芙洛依,过来,”他拍了拍床沿,“坐在我身边。”
她垂下眼,“不,我怕碰到你的伤口。”
“过来!”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扯入怀中,即使弄痛了伤处也毫不在乎。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担忧,第一次为他流泪,不是他强取豪夺,而是她心甘情愿。这般柔情似水的芙洛依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不想放过。
“奥非斯,你的伤口流血了!”她急着想避开,但是他紧搂着不放,顽强的与她角力,伤处因为出力而淌出血丝。
“奥非斯,别这样?”芙洛依惊惶而略带恳求地望着他。
“别拒绝我。”他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独特的幽香。
推拒他胳膊的柔荑停了下来,无言的顺从了他的亲近。
奥非斯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轻吻。“好温暖的手。”
芙洛依的指尖微微地颤抖着。
“是这双手为我拭汗,给我温暖的吧?”他凝视着她显而易见的黑眼圈,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手上轻抚、游移,最后十指交缠,紧握不放。“妳为我担心吗?”
“?我几乎以为你不会醒了。”
他轻笑,“如果我再也醒不过来,妳就自由了。”
“奥非斯!”她低喊,红了眼眶。
“这双手,我要握着它一辈子。”他温柔地道:“我再也不要放开妳。”
她的眼泪倏地划过脸庞,滴落在交握的双手上。
他托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泪雾迷蒙的紫眸,柔声询问:“芙洛依?”
她眨着眼睛,拚命想把泪意逼回眼眶,却徒劳无功。“你不需要这么说,反正我已无家可归。”
“即使妳有一百个归处,我也不会让妳走。”
他微愠地吻上她沾上泪水的唇瓣,纠缠住她的甜美。
为什么她还不明白?
打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要定了她。
他从不曾感觉到灵魂如此骚动,吶喊着想要她。
她是一朵生长在峭壁上的百合,美丽又高傲。
为了得到她,他不惜一切代价,摔得头破血流也好,摧毁她的生长之地也好,只要能拥有她,他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他强行攀折下这朵百合。
因为他明白。只有这么做,他才能够拥有她。
然而,这么做却使她封锁了自己的心,尽管他成功的占有了她,却无法掌握她的心。
这一次,他不想重蹈同样的错误。
他明白对她用强只会使她的心离得更远,所以,他等。
他用他的方式爱她,用他的方式守护她,却没想到她仍然紧锁着自己的心,不愿让他进入。
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消除长久以来盘踞在她心中的阴霾?
深深的无力感使他愠怒,他略带着报复的吻滑下她的唇,游移在充满幽香的颈间。他环紧了她的纤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如果言语不能弥补两人认知上的差距,那就用身体来填补一切吧!
奥非斯把心一横,大手滑到她的背部,开始拆解衣服的束带。
他那充满侵略性的吻令她害怕,她本能地将双手环在胸前抵抗着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爵爷,陛下来探视您了。”
该死!
奥非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欲望,不得不放开怀中半裸的娇躯。
芙洛依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安全了。她跳下床,急着想逃开他,但奥非斯从背后环住她,俯首在她的后颈印下一吻。
“对不起,我太急躁了。”
她委屈地咬住下唇,不愿意回首迎视他的眼光。
他在她的耳畔低语:“芙洛依,我是认真的,我想要妳,我希望妳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芙洛依的心脏狂跳,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他竟向她求婚!
奥非斯拿起披挂在椅子上的披风裹住她光裸的背部,缓缓地将她转过身来与他相对,然后,温存地吻了下她的额。
“现在求婚的时机不怎么对,但是?答应我妳会考虑,好吗?”
她望着他的眼,在那双深邃的绿眸中看见了谦卑的请求。
那么高傲的奥非斯第一次放下自己的身段,托出自己的真心,不再隐瞒,她如何能不动容?
“好。”她轻声允诺。
奥维尔走向奥非斯寝宫途中,蓦地看见一抹黑影往另一侧离去。
那是个金发美女。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他还是看见了她的容貌。白蔷薇般的脸蛋,典雅而高贵,眉宇间流露的轻愁,轻易能勾起男人强烈的保护欲。
她是谁?
奥非斯所有的侍妾他全都见过,为什么独独不曾见过她?
看见皇帝的脚步停了下来,欧斯本恭敬却又不解地开口:“陛下,有什么不对吗?”
奥维尔回过神来,望向欧斯本。
“欧斯本,那个女郎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回陛下,她是芙洛依兰德列妮公主。”
啊!原来是她,她就是芙洛依兰德列妮!
她就是让奥非斯不惜以武力夺回的女人吗?果真是个绝色啊?
“陛下,爵爷还在房中等您。”一旁的侍从小声地提醒着。
“嗯。”他应了一声,将目光从走廊的尽头收了回来,迈开步伐走进奥非斯的寝房。
奥维尔屏退了左右,拉了张椅子在奥非斯的床边坐下来。虽然他已有心理准备,但在看见奥非斯沁出血丝的伤口时,仍不免为其所震慑。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想把我吓死吗?”
奥非斯淡淡一笑。“这只是个意外。”
“你把潜入费拉拉公国皇宫,掳走芙洛依公主的事称作是意外?”奥维尔嘲弄地说。
“看样子你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我讶异的是,你竟然会这么做,这一点也不像你!”奥维尔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就这么想得到她吗?”
为了得到一个女人而出兵攻打她的祖国,将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不管她有多痛苦、多想逃,他都紧抓在掌心里不肯松手?他从未见过奥非斯如此惊人的占有欲,他简直无法想象。
“把所有的理由归咎于一见钟情或许太牵强,但是,这确实是我想占有她的唯一动机。你知道吗?人的欲望有时候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因为她的美貌?”
“这么说也无不可。”但那只是原因之一。
“那么,如果我说我要她,并且赔偿你一座古堡,你肯不肯?”
奥非斯瞇起眼睛。
“奥维尔,你说什么?”
面对兄长的厉眸,奥维尔面不改色。
“把她让给我,我赔你一座华丽的古堡!”
奥维尔的神情莫测高深,一时间奥非斯竟无法分辨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如何?奥非斯。”奥维尔笑问。
“不换。”语调铿锵,绝无转圜的余地。
他的回答,显然大出奥维尔的意料。
“没想到,你对她倒是情深意重哪!”
又看见奥维尔那蛮不在乎的笑,奥非斯松了一口气。“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刺探我!”
“不这么做,怎么能知道你的心意?”奥维尔惋惜地道:“看样子,与佛罗伦萨缔结婚盟之事只得告吹了。也罢,顶多再想个法子和对方结盟?还是,你肯收作二房?”
“我已经向芙洛依求了婚,这件事我暂不考虑。”
奥维尔讶异地问:“她同意了?”
“她尚未答复我。”奥非斯笃定地道:“但是,她一定会同意的!不管她有多少借口,我都要得到她。”
“我知道了。”奥维尔起身,“你好好静养吧!我回宫去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关系,你得赶快康复替我收烂摊子才行!”
奥非斯扬起唇,叹笑:“你真是一点也不让我好过。”
“不让你好过的,绝对不只这件事而已。”
再一次见到芙洛依,距离第一次只不过相距了两天。
奥维尔无法控制自己的私心,初次的匆匆一瞥带给他无限的怅惘,那种若有所失的牵挂像春天的微风,一会儿就在他心里搔弄上一回。
妃子的曲意承欢令他索然无味,忍不住就是会想起她的模样,然后不断地想要更看清楚她的眉眼,想要听听她的声音。
如果她是我的,那就好了。奥维尔不由得这么想。
但是,她是哥哥的啊!他怎么能夺人所爱?
可是,我是君王啊,想要什么,岂有得不到之理?
心中几番拉锯,终究,奥维尔还是屈服在自己的欲望下。
他唤了个侍女注意芙洛依的一举一动,当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才有假藉探视奥非斯,而与她不意巧遇的借口。
芙洛依从奥非斯的房中退出后,在侍女的陪同下到花园去走走。
冬尽春来,暖洋洋的阳光破云而出。
花园中,一些早春的花儿开了,空气中芬芳的气息捎来春信,湖水上的薄冰已化开,度过冬天的候鸟飞了回来。
冬天已过完,又是一年的开始。
而她,也在这儿待了半年。
碧澄澄的湖水上,悠悠地浮着几只雁鸭,白天鹅也成群地在碧波中打着圈子。
再过不久,这些候鸟就会飞到北方去,或许,也会在费拉拉公国的湖里停留,直到冬天来临,牠们才会再飞往温暖的南方过冬。
而她,今后只能留在这里,也只有这里会收容她而已。
澄澈的绿波倒映出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蛋,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带着淡淡的忧郁回视着自己。
蓦地,水中出现了另一张面孔。
一张模糊,但年轻而英挺迫人的面孔。
芙洛依倒抽了一口气,惊惶回头,却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踩到了裙襬。
“小心。”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纤腰,稳住了她。
慌乱间,芙洛依对上了那双绿得与奥非斯如出一辙,但是更为清朗的眼眸。
“谢谢?”她低首,颊上浮现狼狈的红云。
芙洛依与奥维尔并未见过,因此,她并不认识面前的男子。但是当她看见他那双清朗的绿眸,与神似的容貌,以及他右手食指上那颗代表着罗马帝国皇帝的绿宝石戒指时,她便明白了一切。
他是罗马皇帝,同时,也是奥非斯的亲弟弟。
她立即退了一步,提起裙襬弯身行礼。“陛下。”
奥维尔挑眉,佩服地笑了起来。没料到她竟然可以轻易猜出他的身分。
“幸会了,芙洛依公主。”他扶起她。
终于?终于如愿的见到她了。
自上回匆匆一瞥,魂牵梦萦,他穷尽一切的想象,不知道在心版上勾勒了几次她的轮廓,可是,当他见到她时,仍不免为她的绝色所撼动。
他想要得到她,想要将她搂在怀里,想要品尝她的双唇,想要她为他展颜欢笑。
是什么令他萌生了非到手不可的欲望?
美丽吗?
这是无庸置疑的。
但是在美丽之外,她眉宇间淡淡的忧郁,更是平添了楚楚动人的韵致。
除此之外,她为了那深爱却又腐败的祖国所深深心痛的模样,更令人疯狂动容。
奥非斯也是因为这样而爱上她吗?
她呢?她爱不爱奥非斯?
奥维尔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芙洛依,使得她在他的目光下有些退缩。
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看她?
是因为同情她的处境吗?
芙洛依难堪地别过脸。
“陛下,如果您不介意,请容许我?”
意识到自己的眼光冒犯了她,奥维尔很快地提出邀请。
“陪我去游湖好吗?”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她明白,对一个君主来说,是不接受“不”作为回答的。
一旁的侍从们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在芙洛依尚未回答之前,他们便已开始动手将湖畔小舟的缆绳松开。
芙洛依无言的随着奥维尔坐进小舟里,一名侍从则远远的站在船尾撑着船篙。
小舟轻轻地飘离岸边,荡漾在一顷碧波中,划出微波水痕。
远山含烟,如云似雾的紫蓝色山岚如女人眼上的粉黛,沉静的、优美的、内敛的,并且有种隐隐约约的神秘。
眼前的美景使芙洛依放松了心情,当几只天鹅好奇地围到船边来时,她甚至微笑地伸出手去逗弄牠们,天鹅竟不闪也不躲,歪着长长的颈任她抚摸。
“牠们竟不怕人呢。”她讶异地说。
“因为奥非斯不许任何人猎杀这个湖里面的鸟类。”奥维尔笑道:“他还让专人喂食这个湖里的鸟类,所以牠们不怕人。”
“为什么?”
“这个湖是奥非斯的“圣域”。”奥维尔遥望着远方,淡淡地道:“他与他第一任的妻子欧妃丽雅在这湖畔相遇,在这湖畔举行婚礼,而欧妃丽雅也在一次意外中葬身湖底。奥非斯相信这些在湖里栖息的鸟类是欧妃丽雅的化身、或是使者,因此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牠们。”
芙洛依震惊得无法言喻。
她不知道?她从来就不知道奥非斯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妳似乎很惊讶?难道奥非斯从没对妳说过?”
她摇头。
“真是抱歉?”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般,奥维尔连忙替奥非斯解释:“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不想让妳知道,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让妳心存芥蒂,妳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知道,她也不要放在心上,但是?她没办法忘掉?
“奥非斯跟我说,他向妳求婚了。”
芙洛依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她望向奥维尔那双充满探询的绿眸。
“是的。”
“那么,妳答应了吗?”
“我?还在考虑。”
“考虑得如何呢?”
一连串的询问,让芙洛依完全无法招架。她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关于奥非斯的求婚,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还不能下定决心。
拒绝他好吗?
可是,她的确是感觉到,在她的心里,有一种微妙而温柔的情愫在滋长,而这样的情愫在他冒死救回她之后,已成为一股巨大的爱意,她无法欺骗自己,说她不曾为他动心。
答应他好吗?
但是,她能就这么背弃费拉拉公国,投入仇敌的怀抱吗?
真是千绪纷扰啊?
奥维尔见她流露出迷惘而犹豫的神情,立刻说道:“抱歉,我无意使妳为难,我只是深切的希望妳能嫁入我威灵顿家族,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
说着,他脱下左手小指上一只镂刻着威灵顿家族族徽的银戒,不由分说地套上她左手无名指。
“陛下,我不能?”
她想拒绝,但是奥维尔握着她的手,不给她交还的机会。
“瞧,它多么适合妳。”他微笑着,“这只戒指里代表了我的祝福,我希望它能带着妳进入我威灵顿家。”
嫁给奥非斯,进入威灵顿家族?
芙洛依望着那枚银戒,怔愣出神。
该或不该呢?她真的能舍弃祖国,嫁给奥非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