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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你,世间无人能解我之相思愁。
……
横弦一百三十二年,天机国和亲失败,南北边境战事告急,太子君谦奉命出征讨伐。
当朝皇帝轩辕齐业本不想让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去边境这等恶劣环境拼死厮杀,但眼看太子每日只知饮酒作乐,醉生梦死,无所事事。
最后的下场必然是被众臣弹劾,废除太子之位。
要让众大臣重新对太子信服,轩辕齐业只得让他领兵挂帅,出征南北。
这一战,赢,则君谦还是太子,输,那他轩辕齐业就当作只是失去了一个儿子。
身为储君,若是失去了本心,那便难以继承大统。
【皇城·青宫】
然,此时的君谦仍醉倒在美人怀中,日日畅饮,寻欢作乐,送来的奏折堆积成山,却置之不理。
太子君谦手持酒杯,神态恣意,醉醺醺地道:“过几日,本太子就要领兵出征了,扶姬不为本太子高兴么?”
“君谦......”扶姬心疼地握住了他微凉的手,垂眸轻叹。
她很是自责,太子整日与她榻上寻欢,又每日以饮酒为乐。
但她心中又是欢乐,如此,君谦便只属于她一人。
“扶姬……”君谦轻声喊道,手中酒杯一滞,万般苦涩蔓过心头。
本想以每日寻欢,夜夜笙歌之举,让父皇对他彻底失望,以此废了他这个太子。
未料想,他的父皇竟让他带兵打仗,挽回在众臣前的颜面,仍对他抱有继承大统之期望。
去,便是九死一生。
不去,扶姬,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扶姬身份本是亡国公主,若日后太子君谦继承皇位,按君谦的气性,扶姬必须为后。
而为皇后者,哪个背后不是底子干净,实力雄厚者?
只怕届时,又会引得他与众臣舌战一番。
扶姬好似了然君谦的难处,纤纤玉手环住了君谦的脖子,在他耳边喘息:“扶姬愿生死追随太子……”
君谦无奈嗤笑一声,抚了抚她的俏脸,柔声细语道:“尽说胡话,女儿家怎能去打仗呢?”
“可扶姬想陪在太子身边……”
话音才落,扶姬的眼泪便如珠子断线一般掉落下来,可谓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君谦拥着扶姬的身子紧了几分,失神道:“在这等我回来,活着等我回来......”
……
不日,太子君谦便带兵前往边境南部,上阵奋勇杀敌,与敌军厮杀足足八月。
征战一年后,太子凯旋归来,这本是件举国欢庆的喜事。
谁料,太子带领的军队还未到达青宫,半道便得了奇病,昏厥过去,身体每况愈下。
后经派遣而去的太医层层诊治,却发现太子早已身中慢性剧毒。
此事一出,便令一众太医陷入惶恐不安之中,他们不敢相信有人谋害储君,又生怕是自己诊错。
毕竟不论是何人谋害太子,还是自己诊错,那都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当朝皇帝轩辕齐业得此噩耗,便于朝堂之上勃然发怒:“太子为国之储君,竟然有人明目张胆地在朕的眼皮底下迫害当朝太子!孰不可忍!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臣等领命!”
底下的一干大臣速速跪地叩拜,回应天子。
宋太傅从一干大臣中从容出列,正色道:“皇上,臣以为,太子中毒一事,与身边的下人脱不了干系,微臣建议将所有下人扣押于天牢,择日审问!”
“好!就如宋爱卿所言,即刻去办!”
轩辕齐业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卫即刻领命行事。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朕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轩辕齐业一掌重重落在龙椅之上,震得下边的大臣个个跪地,大劝息怒。
既是当朝皇帝下令彻查此事,君谦曾隐藏扶姬身份一事,再也藏不住了,扶姬的来历被查了个干净。
然而,从下毒那时起,扶姬早已料到会有这一日。
那慢性药物一旦毒发,太子便再也无药可医。
那毒药本是十月断命,只是太子在服药期间意外出征,药便断了。
药虽断,毒性仍在。
扶姬听说太子凯旋而归,本来甚是欢喜。
但,太子君谦还未回到皇宫便病倒的事,传遍了整个皇城。
这并非巧合,而是那剧毒已经发作,哪怕是医仙降临,也无济于事。
扶姬,也没能熬到再见他一面,皇帝便下令将太子身边所有的下人都囚禁于天牢,严加拷问。
明知宫中侍卫要来抓捕,她却从未想过要逃。
她只不过是在等心爱之人回来,却等来了一场笑话罢了。
而这场笑话,还是她一手酿造。
她坐于那棵常年与君谦依偎的梨花树下,等待着属于她的牢狱之灾,严刑拷打。
扶姬被带走之时,面露浅笑,众侍卫便以为她疯了。
世人怎知她心中默念:君谦,黄泉路上,你我再作伴。
她忽而忆起,去年四月,满园梨花盛开,花瓣肆意散落,他们双双躺在树下,岁月安好。
君谦躺在扶姬腿上安然小憩,扶姬则抚了抚君谦的脸,无意袒露:“君谦,如果……”
可惜,彼时狂风大作,风声瑟瑟,卷起落花无数。
君谦并未听清她的话,却回应她道:“会的。”
君谦明白,扶姬最喜欢的,便是他事事都依她。
即便他早就知晓了扶姬所做的一切。
……
【皇城·天牢】
轩辕齐业下令对扶姬施以酷刑,百般折磨,直到她交出解药。
扶姬曾被绑在木架之上,受十指钻心之痛,却仍大笑出声。
狱卒也以为她定是疯了,否则怎胆敢谋害太子,诛九族的大罪谁担待得起?
谁能料到,扶姬根本无九族可诛,她的亲眷全都在那场烽烟中,去了极乐世界。
女子本就身娇体弱,这些狱卒行刑也有分寸,在她还未交出解药之前,不管扶姬是不是疯子,都不能让她咽气。
玉函公主还曾借盘问扶姬之由,公报私仇,在天牢中对她施以更残忍的刑具,险些将她折磨至死。
扶姬受刑之后仰头大笑,透出万般凄凉:“一旦杀了我,世间便再无人可解此毒。”
她笑得森然,眼眶泛红,暗藏一股肃杀之气。
仿佛太子君谦,真与她有深仇大恨。
“公主,万万不可!”
玉函公主手中新的刑具还未用上,便被狱卒及时拦了下来。
这骄纵的公主尽无皇家风度是出了名的,一旦得罪她,还不知要受她多少报复,眼前的扶姬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狱卒眼里,这下毒的妖女虽死不足惜,但公主若是失手将她折磨至死,那接下来人头落地的,必定是自己。
公主将刑具一把甩在地上,恨恨对扶姬道:“别得意,等你这妖女交出了解药,本公主定要来将你折磨至死!以报太子哥哥的大仇!”
话音一落,她便旋身离开了天牢。
随后,扶姬也被狱卒丢入了最为脏乱的牢房,嘴里还念叨着不干不净的话。
被严刑拷打之后的扶姬,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色,娇弱的身子满是血迹,一头墨色长发散乱下来,衣衫褴褛,破败不堪。
她本无意活下去,以为君谦已死,那自己死在天牢也算一种解脱。
直到她听闻太子还活着,即便必死无疑,也要见他一面。
扶姬撑着一口气,对着牢房外的狱卒,艰难地道:“我要见太子……”
狱卒只觉得她又在疯言疯语,不屑地回应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妖女!毒害当朝太子!还想做什么?!”
扶姬完全不顾他人所云,吃力地握住牢门,仍然坚定道:“我要……见太子……”
苍白的容颜中,透出从所未有的坚毅与决绝。
“见太子?你做梦呢?太子怎会再见你这害她的妖女?你见阎王去吧!”
狱卒无谓地嗤笑一声,暗想这女人真是疯子,便不再予以理会。
其实,扶姬自那日收了毒药,实则无心下毒。
奈何与他一同幸存下来的皇叔,后以死相逼,训斥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她究竟还是下了这让她生不如死的决心,下毒时,与太子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她活得煎熬无比。
太子对她毫无算计,与她一样只是无辜之人。
她也极不明白,为何世人看她是亡国公主,就连她的亲眷也如此认为?
她本无心逍遥于世,多次想要一死了之,每每都是君谦及时出现,阻止了她。
君谦告诉她,他给了她新的身份,她便从那时重生了,将君谦作为自己在世的唯一救赎。
是啊,他怎会再想见我?我害惨了他,还见他做什么呢……
那毒药有钻心之痛,更能折磨人之肺腑。
扶姬抓住牢门的玉手一松,瘫于地上,失去了意识。
君谦……
此毒世间无解。
世间同样无可解的,是与你的相思愁。
……
这日,轩辕齐业着上微服,快马加鞭出了皇城,去看望太子君谦的病情。
轩辕齐业守在君谦的软榻旁,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已不是一双孔武有力的男子该有的手,握在手中极轻,毫无血肉,像是只握住了骨头一般。
他不敢相信,往日令他最骄傲的儿子竟然会有一日,变得如此弱不禁风,甚至卧病在床。
轩辕齐业望着君谦已变得瘦削的脸,问道:“太子,可有什么想说的?”
他以为,太子此次凯旋归来,取回了众臣子的信任,至少会关心朝堂中事,最差也会关心皇室亲眷。
“儿臣……咳咳……求父皇放过扶姬……”
谁料,君谦开口便是为扶姬求情,他已经得知扶姬被关入天牢一事,严刑拷打是绝对避无可避的。
只怕她在天牢待得越久,性命就越难以保住。
轩辕齐业听后脸色霎变,即刻松开了君谦的手,起身怒道:“你自己命都快没了,还想着那个妖女!”
君谦琥珀色的眸中光芒微闪,却不改坚毅:“她不是妖!”
吾爱扶姬,吾爱,非妖。
疯了!
轩辕齐业瞳孔微缩,更为震怒:“你以为朕不知道她是谁么?她是十二年前被覆灭的玄启公主,北瑶苍灵!太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将她养在朕的眼皮底下这么多年!”
君谦神情淡如死水,伸手触摸着盖在身上的一袭锦被,宛如触摸扶姬那张略带浅笑的俏脸,喃喃道:“她本是无辜之人,如若她的国家安在,亲眷健在,她就会像儿臣一样,平安长大……”
便不会受世人耻笑,更不会幼年就要受人凌辱,更不会长大之后,还要被人看作是蛊惑人心的妖……
“你是在怪朕?”
轩辕齐业回头看向床榻上的君谦,一时怒目圆睁,圣威骇人。
“儿臣不敢……”君谦凄然一笑,连抬眼都懒得抬。
失了扶姬,他也不要江山。
“儿臣只是想要她留在身边……”
固执如君谦,凡心毫无动摇。
而这念头,早已成为了他的毕生心愿。
轩辕齐业瞧着自己的儿子如此自甘堕落,不听劝告。
置储君之位不顾,置天下之不理,他失望之际,摇头训诫:“你还有什么不敢?窝藏妖女也就罢了,现在还学会顶撞朕了!你是太子!朕备受期待的储君!未来的天子!”
“你怎能辜负朕的一片苦心啊……君谦……”
看着君谦毒入膏肓,却丝毫不改态度的模样,轩辕齐业难忍心痛,眼眶泛红。
“父皇,儿臣不孝……”
君谦从软榻上艰难爬起,却不慎滑落于床榻之下,狼狈至极。
“你让朕,太失望了……”
轩辕齐业再度无奈摇头,哀叹一声,拂袖而去。
他的儿子,终究还是成为了第二个以往的他。
……
【皇城·青宫】
君谦早些时候得知扶姬喜爱梨花,便令人在花园种满梨树。
只为在每年四月梨花飞卷之时,与扶姬共赏满园梨花。
太子君谦出征前,扶姬曾与他一同窝在梨花树下,如胶似漆。
扶姬窝在君谦怀里,失神道:“君谦……你信来生么?”
来生是何时?
此生遇你已难得。
但君谦并未吐露,只是轻抚过扶姬的长发,从发髻至发尾。
淡然一笑,温柔应道:“只要是扶姬说的,我都信。”
扶姬歪头与他凝视,眸光闪动:“若我骗了你呢……”
君谦抬起玉手,接住掉落的梨花,将她再度揉入怀里:“那我就当作……从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