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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夏七身后跟着几个婢女,而婢女手中正捧着各地方官员送来的礼品,她正要赶往王爷书房,前去禀报。
恰巧云添王迎面走来,行色匆匆。
一行人纷纷屈身行礼,楚银修与夏七擦身而过,毫无只言片语。
他右手微抬,向后一摆,示意她们免礼,挺拔的身形就此消失于月洞门。
楚银修此时正急于赶回国都雪城向皇帝复命,他虽然任性在外待了几日,但若再延迟回城,皇帝可坐不住要来逮人了。
届时,南卿王府可就热闹了。
……
怎料想,这刚送走了一位王爷,又来了一位公子。
夏七奉命将礼品送入库房保存,锁上房门后,经过王府大门时,竟瞧见上官颜大摇大摆地从王府正门踏了进来。
夏七露出职业笑容,迎了上去:“上官公子,终于能从王府正门进来了,可喜可贺。”
她拍手向他故作称贺。
“姑娘你这就不通人情了,上次本少爷翻墙,那可都是为了见你一面呐……”
上官颜大喊委屈,摇头叹息。
“上官公子,奴婢可不需要您为奴婢做这些。再者,王府好多下人把您上次与王爷争执的内容听了去,奴婢直到现在还在受下人们的非议。”
虽说攀龙附凤以及魅惑主心之类的话,夏七都听那群下人说腻了,但还是得让上官颜深感亏欠。
谁料,上官颜唇边闪现出一抹笑意,淡淡说道:“无碍,反正你家王爷从来不是怕非议之人。”
三年前,别说非议,他落千尘为爱一怒的举动可谓轰动国都雪城。
但大体是什么,时日甚久,早已被他忘却。
“此事暂且不提了……”
上官颜散开玉扇,扇风风起,笑道:“夏七姑娘可曾听说过,医仙月阙?”
“啊?……您方才说什么?”
又是哪门子我不认识的人物啊!夏七心下默念,秀眉略微沉下。
她不想让上官颜看出她对这个世界的孤陋寡闻,只好清了清嗓子,故作糊涂。
上官颜却一语中的,说出她心中所想:“就算你当没听见也无用,因为姑娘你就要和那位大人物一起闯荡江湖了。”
“什么?!”
夏七本能地惊叫出声,为何她才发愣了一会儿,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上官颜俊眉微蹙,略带怨气道:“姑娘你这声音……实在洪亮,本少爷的耳朵险些被你震聋了。”
夏七将他所说完全忽视,一心只顾着问:“上官公子,你说我要跟谁?去哪儿?!”
完了,我的王爷要易主了?!
“医仙,月阙。”
上官颜缓缓道来,面露浅笑,一副脾气着实是好。
夏七却面露抗拒之意:“我都不认识他,我为什么要跟他走?!”
谁也别妄想让我离开王爷的身边!妄想!
她赌气似的掐起腰肢,偏头看向别处。
“你自然是认识他的……”
上官颜玉手微抬,手中扇子随意地指了一个方向,而那方向正是月阁。
夏七被上官颜所指方向吸引,便随他的指向看去。
此时,落千尘正一袭白衣,清雅如莲,步履缓缓,飘若仙人。
夏七盯着他纤长而神韵的身形,一时看失了神志。
嘴里怔怔念道:“医仙月阙是……王爷?!”
上官颜泰然一笑,满眼皆是傲气:“自然,世人只知南卿王,却不知医仙月阙啊……”
夏七秀眉一沉:“说的好像医仙是公子你似的。”
她撂下一句,便逃也似地跑向了落千尘。
“哎,你这丫头……”
说话怎么全是刺头?
上官颜一把收回手中玉扇,恨不能给她的头上,来这么一扇子。
……
“王爷,您怎么这么神秘呢?”
夏七盯着落千尘进行了好几番的仔细打量,恨不能将他所有的秘密一一看穿。
落千尘却笑而不语,尤为自然地伸出长臂揽住夏七,拍了拍她的窄肩。
那模样有点像在哄自家生气的小娇妻。
夏七对任何人的触碰几乎万分嫌弃,独独对落千尘所有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都看作理所当然。
她有如孩童一般歪了歪头,疑惑的眼神飘向了落千尘。
良久,他才道:“小七不是一直都期待着,与本王一同闯荡江湖?”
夏七连连点头,清亮的眸中闪过无数流光,她已经提前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落千尘红唇微勾,似笑非笑:“眼下机会来了,小七可愿将性命交付于我?”
夏七惊喜道:“王爷,奴婢的命不要紧,要紧的是能跟王爷一同游历天下才对!”
激动之余,她双手便下意识挽住了落千尘的手臂。
而上官颜眼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从他眼前走过。
他气极,左顾右盼,一时失了方向。
……
夏七惊叹古人身怀绝技的同时,纳闷自己为何就不曾有一技傍身?
不愿意承认自己废物的她,只得安慰自己——
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回来的,学的都是书本上的东西,出了社会就进入公司做了打字员。
拿着极低的薪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好在,她现在来到这儿有了王爷这棵大树。
现在跟了王爷,从此在古代吃香的喝辣的,不再是玄之又玄的幻梦。
眼下她只要负责围在王爷身边转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一应交给王爷好了。
……
宋总管将行李一应准备俱全,马车也已经候在了王府门口。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往城门方向赶去。
坐于马车内,落千尘告知夏七,他们要去往天征国救治他国皇子,夏七则百般不解其中缘由。
她挠头发问:“王爷,天机与天征不是素来兵刃相接么?您为何要去救治他国的皇子啊?”
落千尘玉扇微抬,点了点她的头,勾唇一笑:“医仙月阙,只认桃花扇。”
“桃花扇是何物?”夏七问道。
“信物,每年都会从天下一庄流出,价高者得。”
“所以王爷凭信物救人?那如若信物丢了呢?”
“只认信物,若是丢了,那本王也无能为力。”
夏七略有沉思道:“那这其中岂不是会滋生许多问题?”
“唔?”落千尘清眉一挑,倒是很愿闻其详。
“奴婢认为,桃花扇从天下一庄流出,价高者得并无错。可是购得者并不一定患病需医,他若以更高价格售给求医者,岂非可以从中牟取暴利?”
落千尘红唇微抿,黑眸中有一丝莫测的光闪过。
见王爷并非反驳,夏七继续道:“再者,像这等名物,在江湖上势必引起抢夺,购得者即便拥有桃花扇,也难以守住。”
“小七说的在理。”落千尘颔首点头。
夏七更不解了,再道:“那这漏洞百出的交易,您作为一代医仙,为何要允许它存在呢?”
夏七以为,作为医者不都是悬壶济世,普度众生的么?这种极易产生黑色交易链的事物,只会引来更多的生杀夺掠,岂非违背医者所为?
落千尘不由地怔了半晌,但很快掩了惊异的神情,道:“医仙也是王。”
夏七这才明白,原来王爷并非不晓其中漏洞,而是默认了它的存在。因为这利益的最终获得者,可不就是堂堂天机国的南卿王么?
落千尘方才的脸色已经不悦,再捅下去只怕要惹他雷霆震怒了。
夏七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只得岔开话题:“要是皇上知晓了您的另一个身份,还不得把您抓起来,给他当御用太医。”
落千尘被她逗得大笑:“天下无人能抓住本王。”
夏七抱紧怀中的包袱,俏脸一撇。
王爷又在吹牛了。
……
夏七好不容易出了王府,得了自由。
她对这陌生地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正好与王爷独处,便以失忆为由,问了些在王府下人们中打听不到的事。
雪城,夜城,玉城,为天机国的三大主城,其余各小城皆围绕三大主城所立。
而她现在身处夜城,也是王府府邸的所在地。
此时他们正乘着马车出夜城的城门,出了夜城,行十几里,便是玉石繁多、珍奇玩物众多的玉城。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为别的,那便是一年一度的医仙出山,收回桃花扇,这也是医仙一年只救治三次的缘由。
夏七心想,他们此行已不是悬壶济世了,而是打着普度众生的旗子谋取其中暴利,实是交易。
而这交易,实在是黑。
……
奔波数日,二人终于来到了天征国。
正入城内,几列身材高大威猛的士兵逐一对进城之人进行搜查。
不远处隐隐传来吵闹声,夏七从马车内探出一颗脑袋,探向前方。
“王爷,进城需得搜查。”
夏七缩回头来,看了一眼落千尘。
“无碍。”
话音刚落,他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了夏七。
夏七接过令牌,对此反复审视。
那令牌以羊脂白玉制成,呈椭圆形,光泽滋润,状如凝脂。
玉上雕着纷杂纠缠的纹路,中心刻着一个天机国的文字,依稀可看出是一“通”字。
“王爷,这是何物?”夏七问道。
“进城之时,把令牌给他们瞧一瞧。”
话毕,落千尘便合上了那双魅惑的丹凤眼,小憩片刻。
天征国的士兵将他们的马车拦下,其中一人大喊:“哪国人?”
夏七以左手掀开垂帘一角,伸出右手将令牌向外展示。
只瞧见那身材高大的士兵一时丢盔卸甲,朝马车作揖行李:“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医仙恕罪!”
哎呀?王爷这令牌这么厉害?我能独吞么?
夏七打起了罪恶的小算盘。
“放行!”那人大喊,拦路的拒马便被两人拉了开来。
障碍一除,车夫即刻驱马,两人便顺利进了城。
夏七缩回车内,以惊异的眼神盯着仍在闭眼休息的落千尘瞧了许久。
眼动心动,眼看令牌就要被她慢慢收入自己的袖中。
未料,落千尘出手的速度极快,半片影子都没看见,一下便抓住了她握着令牌的手。
接着,他温润的声音缓缓流出:“小猫偷食,这可不好。”
夏七心下一跳,惊呼出声:“王爷……奴婢知错了……”
落千尘从她手中取回令牌,收回怀中。
他明明闭着眼啊,怎么可能看到我这么细小的举动?
难道王爷有读心术不成?!
落千尘继续道:“本王不会读心,本王只是了解你。”
大骗子!你明明在读心!
夏七秀眉拧作一团,抱住包袱,扭过头去。
……
“王爷,宋府到了。”
车夫将马车停下,提醒车内的两人。
夏七将包袱挽回身后,提前下了马车。
在看到眼前的府邸之后,夏七再生疑虑:“公子,我们不是要去救治天征国的皇子么?应该进皇城才对,怎会来到这儿?”
落千尘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副面具戴上,掀开垂帘,只瞧了一眼夏七,她便不再聒噪了。
夏七了然,出门在外,落千尘并不想她问太多,或是说太多。
他们此时是来到了一个宋姓的商贾家中。
夏七立在一旁听着落千尘与他的谈话才得知,原来这位商贾在天下一庄拍卖桃花扇时,就曾以五千黄金高价购得。
本想购得桃花扇,为他最小的儿子治奇病。
谁料想,就在医仙到来的前一日,他的府中遭了盗窃,桃花扇也因此不慎丢失。
落千尘面对商贾的跪地求救,丝毫不为所动。
说只认桃花扇,且他们弄丢之后并未以信告知,还让他白来一趟。
然后在一行人的怨声中,他带着夏七匆匆离去。
……
再次上了马车,夏七此时的心情变得尤为复杂。
她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位商贾的妻子跪倒在地,发出的凄厉哭声。
那种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慢慢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夏七只觉得一时触目惊心,她最怕看这些催泪场景。
坐在车内,她忽而失神道:“王爷,这很残忍。”
落千尘从车内的包袱中摸出一块玉石,放在手里随意把玩。
而后红唇微起,抬眼看向夏七:“你是在怪本王?”
这勾人却森然的笑容,夏七已不是第一次瞧见了。
她心中微惊,应道:“奴婢不敢,只是奴婢早就该料到了……”
夏七往自己的包袱中埋下头去,任由一张俏脸沦陷于其中,缓缓道来:“王爷一开始便说了要去救治皇子,又怎么会来商贾家中呢。只怕您早就知道,您到来之日,这商贾在此之前必定会丢失桃花扇……”
她不敢再往下想,这其中罪恶的交易,究竟有多少条,操控者又是谁。
她看不得这些,而且这些都不是她一人能改变的。
“王爷,奴婢说的对么?”
夏七仍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她总是如此,问到底的东西即便不是真相,那也接近真相了。
令她失望的是,落千尘点了头。
果然如此,但她宁愿自己没有推测出来,这样,她也便不会如此悲天悯人了。
……
入夜。
这家宋姓的商贾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下人开了门,问是何人。
只见来者头戴帷帽,透过帽上的垂纱,压根看不清人脸。
但他身形挺拔,声如洪钟:“听闻府上最小的公子患了奇病,老朽医术可能不如医仙,但也可一试,有七成把握治愈。”
开门的小厮迟疑了一会儿,才回道:“请大夫稍等,我先去禀报老爷……”
不稍许久,那小厮一路小跑回来,为那人引路:“大夫请进,我们老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