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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院多住了3天,医生说我的指标始终不正常,拒绝了我出院的要求。期间,年轻的警察一直都在门外守着,却没有多说什么,偶尔例行公事的巡房,像是我当犯人似得,生怕我“畏罪潜逃”。这三天的时间,似乎在潜意识中我已经认定了莫蕾是自杀,警察口中所谓的“其他可能”是不存在的。这样的方式,能让我更好的接受这一切。
医生终于同意我出院,消毒水的气味,继续闻下去,也许真的出问题的会是我。
我换上自己的衣服,助理来过一趟,给我送来换洗的衣服。她知道我的脾气,没有多问,放下衣服就离开了。
张警官,就是那个年轻的刑警,陪我走出医院。
医院门口,罗夕正靠着他的车,指间夹着一支香烟,看着我的脸。硬朗的五官、面无表情,和着他一直不愿太过修饰的胡渣,浅蓝色的衬衫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我定在了原地,我不敢走向他,也不敢无视的走开,只能杵在原地,看着他。
罗夕走向我,接过我手中的手提袋,没有多说,径直走向车。
张警官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张警官,您看什么时候需要我去警局做一份完整的笔录,您通知我就行。”
“啊......哦哦,要不,林小姐,明天可以吗?法医的尸检报告大概后天能出来,我们明天抓紧时间把笔录做了,您看可以吗?”
“好的!”
说完,我小跑向罗夕。这些年,他似乎始终对我有一种控制力,他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哪怕我这样生性凉薄的人,也会无条件的臣服。
“出了事为什么不联系我?”我扣安全带的手,停在了半空,反应了几秒。
“已经约好了,不联系的。”我怯怯的回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困兽也有它的斗争。
罗夕不再说话,踩下油门。
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能感受到他的愠怒,一只狮子在忍住怒火的时候,身边的动物,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车子停在了我家楼下,我逃也似的想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车厢,手腕,却被罗夕有力的手掌握住!
“你以为,你的力量可以支撑自己承受这一切吗?!”他深沉的男音,不怒而威的质问。
“我......”那一瞬间,我想这个男人抱住我,给我一个可以嚎啕大哭的空间。
“我尽力!”然而,我只是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挣脱了罗夕的手,下车。其实,我不太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如果只是因为我接近自欺欺人的相信“莫蕾只是不堪忍受压力自杀”这件事。
还是,我对前段时间他的离开,不哭不闹,甚至,不声不响?
回到家,不知道是大病之后身体虚弱,还是神经郁结耗尽气力,我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疲惫感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逐渐包围我,最后挡住了我眼前最后的光感。
“林医生,如果,还有如果,我可能还会爱上这个男人。”莫蕾面容惨白,嘴角的淤青在视觉上提起了恰到好处的“微笑”。
记忆飘忽到莫蕾第一次带着伤来找我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我们刚刚认识不久,病患在一开始其实会在潜意识排斥对咨询师透露全部,他们心中的戒备心,面对他们认为可能洞察他们内心的咨询师,他们往往比平时更加警觉。这就要求咨询师有足够的专业素养和耐心,才能进入他们的内心。
“为什么?他把你打成这样?”虽然那时候我开始怀疑莫蕾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可是还是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愧疚?”她惨淡一笑,“也许他有我所有不曾拥有的东西。”
夏先生吗?一个近乎完美的履历、完美的家庭、除了家暴以外完美的人格。这些都是莫蕾从小不曾拥有的东西。破碎的家庭、高中开始辍学、虽然在文学方面天赋异禀,可是也因此有的时候分不清现实和小说,导致精神更加脆弱。
“可能,我潜意识里,想摧毁他!”莫蕾小声的说出的这句话,让我不寒而栗。爱、向往,但是想要摧毁。这样偏执的人格,在心理学的案例上,其实并不少见。多数患有中度乃至重度抑郁的病患,常常会陷入这样矛盾的情绪。
莫蕾摧毁夏先生的方式,就是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轨来激怒夏先生。与其说她在摧毁夏先生,不如说,她希望玉石俱焚的结局。
玉石俱焚,灰飞烟灭,从此,颗粒相容,不分彼此。
“他有很好的未来,他的父母明确说了,绝对不允许他和我在一起。他需要一个根正苗红,身家清白的伴侣。”她仰头,将玻璃杯中的凉白开,一饮而尽。纤颀的脖颈由于过度消瘦暴露了密布的青色血管。
“有一天,他会走!早晚而已!”那一天,莫蕾出现了少有的倾诉的欲望。“他其实,活的很压抑。现在的工作不是自己喜欢的,更像是子承父业的悲壮。他背负所有人给他的期待,有一天,他终将承受不了而崩溃。所以现在,与其他事事完美,不如在我这里,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事实上,我无法苟同莫蕾的做法,哪怕她将一切粉饰成爱情,但内核终究是想要撕破爱人苦心维持的皮囊,释放出内心的猛兽。
但,这太危险!
突然想起张警官的话,猛然惊醒,不觉间已到深夜。也许莫蕾的死亡,没那么简单。哪怕知道这个结果遵从了她自己的意志,可是有些愧疚,还是需要冤有头、债有主。无论如何,那是一条生命!
“张警官,明天有时间吗?我去警局找你?”拨通电话,我开门见山,坚决的语气透露了我想要知道真相的意志。
“......哦,哦......好的,明天我都在!”电话那头的错愕,也许是被我深夜的电话吵了清梦,也许,是知道有些真相将不得不向我透露。
我起身走向客厅,挂了电话,喉咙莫名的袭来一阵焦渴。却看到,罗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的脚仿佛失去了知觉,不知道是该继续移动,还是保持静止。三年间,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对这个男人产生哪怕一星半点的依赖,可是他,似乎总在我脆弱的精神世界的大门外,守护着我。
正如此刻,哪怕他只是如婴孩一样安静的睡着,我也贪婪的汲取和他共处一个空间的安全。他不曾进入我的精神世界,却始终在我的门外,护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