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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都自我消融,最后变成一个“我们”,这种温馨舒服的关系,其实是另一个自我的消失。被绞杀的人格,是抽象水平上的消亡。——楔子
纯白色的窗帘遮不住早上的阳光,习惯了被不那么明晃晃的阳光叫醒,好过被闹钟急促的开启一天。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我已经习惯了罗夕的突然造访和他带着胡渣的睡脸。
他有我家的钥匙,在一起的第二天,我就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这个男人,我偏执的相信自己直觉中的安全感。那以后,他总是在加班到深夜后,到我家,安静的、小心翼翼的,在我身边躺下。
我偷偷的亲吻了他耳根到脖子的那个地方,享受胡渣蹭过我嘴唇的感觉。我小心的准备起床,不想吵醒昨晚不知道又赶报表到几点的男人。突然被一只手勾住了腰,那只手的主人,顺势把另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我锁死在他怀里。耳后根开始感受到他的吮吸,这些年,他已经精准的了解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从指间开始发麻,一阵酥麻之后,我疲软的瘫在背后的胸膛。
“我早上约了病人,快迟到了!”
“放了你。”突然他停了下来,嘴角上扬,带着胜利者的狡诈,从我身上起来。
我的心情,诚实来说,些许失望,但表情强装解脱。
“多谢您的大恩大德!”
洗漱完出门,莫蕾约了我今早10点的时段,她一定又失眠!两年前,这个纤弱苍白的女子走进我的诊所,告诉我,她是小说家,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白天是她的休息时间。后来告诉我,如果她白天找我,那一定是头一天白天失眠,晚上补觉。
到诊所刚好9点40分,泡上一壶我喜欢的蓝山,无奶无糖。助理已经烧好一壶白开水,莫蕾说,她喜欢凉白开的味道。
莫蕾今天依然是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她的头发带着些许枯黄,除了清瘦,其实她的身材是属于把肉长在了对的地方。
“很久没约我了,最近怎么样?”心理咨询师通常是不会主动开口,可是,眼前这个女子,总会让我产生某种共情。似乎,我已经不把她当做病人,更像是,我最熟悉的人。
“他下个月回来。”
“你男朋友?”
“嗯!”
“他这次出差好久了吧?回来多久?”
“上个项目竣工了,他说这次估计能修整3个月,在家待3个月。”莫蕾蜷缩到单人沙发里,她喜欢用这种姿势坐着,喝了一口我准备好的凉白开,看向窗外。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这3个月,对她来说,不会是和异地男友朝夕相处带来的快乐,而是,煎熬。她之所以来找我,就是因为自己很难和一个男人保持长时间的恋人关系,她习惯性出轨,但爱自己的正牌男友,只是忍不住。出轨对象,也只是因为身体的交欢,她不爱那些和她上床的男人,只是无法忍受长时间只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而这些露水之情后,莫蕾又会陷入暴食,之后催吐。用她的话来说,她的胃,现在就是一块烂肉。
现在的男朋友,夏先生,是一个项目经理,经常长时间不在本市。其实莫蕾已经很久没有出轨了,只是她不敢保证夏先生这次回来的3个月,她会是正常的状态。
夏先生,名牌大学毕业,拿着体制内的铁饭碗,父母领着退休金,一心想要儿子早点结婚抱孙子。在他眼里,莫蕾只是因为工作关系,有点神经敏感,在加上从小父母离异,所以性格有点孤僻。但是人有的时候会刻意追求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莫蕾的自由散漫,深深的吸引着夏先生。
“你已经好很多了,不用太担心。”
我握住莫蕾的手,她的手,长期的冰凉。和她的五官一样,有一种寡淡的冷漠。
之后的时间,莫蕾不再说话,一动不动的蜷缩在沙发上。这也许是我们这么多年形成的默契,我也不再询问什么,也不再记录什么。只是随手翻看手边的旅游杂志。雅尔塔的海岸,洁白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行宫别墅。
突然想到办公桌抽屉里,上周收到的妈妈寄来的明信片,印着克里米亚的海洋风光,背后娟秀的字体工整的写着“姐姐,祝安好!”
十七岁的时候,妈妈忍受不了整日酗酒家暴的爸爸,跟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离开了这个国家。
这十三年间,我收到了从世界各地寄来的明信片,一封寄给姨妈、妈妈唯一的娘家人,一封寄给我。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将所有阴郁抛下,在43岁那年,开始人生的新生。
十三年来,渐渐的,我自私的恨意,也换成了对她的祝福。印象中,她还是那个温婉贤惠的苏州女人,腔调是标准的吴侬细语。
时间到了,莫蕾主动起身离开。她有一点偏执,所以每次都是把时间点卡的刚刚好,我们互相不浪费时间。我知道她不需要我太多的安抚,她也知道,我不会用专业知识一层层剖析她的行为。
莫蕾用手拨弄整理了散落的头发,“先走了!”,然后关门,走出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