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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刘永和柳隐的交谈中车队经过广德亭亭部,往右拐了个弯儿,下了官道,转入乡路,走没多时,麦田、树木的环绕中,一个聚落出现在眼前。
聚落,亦称聚族是指同宗族之人共居一地,它是建立在密切的血缘联系之上的。
汉代郡国并行,郡国之下的行政单位是县、公主的汤沐邑、侯国以及少数民族聚居的道,县道以下则是乡、里二级。
传统理论认为,进入战国之后原有的宗族制度走向瓦解,“里居”遂逐渐取代了“聚族”。
但事实上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聚、落、邑、党等传统聚集生活区域并未绝迹。
人们仍旧依地缘关系并以小家庭为单位共同生活在一个区域内。
从战国至今,独个小家庭之上,宗族的力量一直十分强大,以至于还有较大的亲属组织,传统聚落的血缘性联系未遭破坏,所以旧聚落与新里制实处于叠合状态。
阳安聚就是以血缘宗亲关系聚居的聚落之一,刘永的两百家徒附就居住在聚落中,他们几乎都是郡丞邓凯的族人远宗。
聚落成方形,有壕沟、围栅,规模颇大,开了四道门。
刘永一行从阳安聚西门入的内,当先是骑着坐骑擐甲执兵的十余名骑士前导开路,进去里聚后分列在道路两旁拱卫,阳光照射在甲胄上金光闪闪,在这些骑士马鞍的右侧还悬挂着“弩”这种大杀器。
然后刘永的王青盖车在御者的操控下缓缓驶入,刘永纯红齿白,贵气逼人,车右柳隐握刀跽坐,目不斜视,不怒自威。
威势十足,尽显诸侯王威仪。
动静如此之大,阳安聚里早被惊动,俟刘永车架进入,里门口已经围拢了一些蔽衣绳履的百姓,里门右侧的弹室外一名身材中等,穿打补丁布衣的汉子更是拜伏车前:“小人邓小同叩见大王!”补丁布衣汉子旁边紧紧并列个也是穿着布衣,身材魁梧、方头方脑的壮汉,别拙地行礼:“额……拜见大王。”
“汝等可是聚中里吏?”刘永安坐车上,居高临下问道。
里聚中办公的塾一般位于里门左右,其里吏为卒之贱者,多为贫瘠不能自给者。
刘永见他两人身着粗衣布服,又值守里门塾前,便推断这二人多半是聚中里吏。
“敢告于大王,小人乃聚中里监门。身旁的是小人的死党莫逆,唤作邓猛,阿猛不是聚中的里吏。”邓小同拜伏在地上,深深稽首,然后不等刘永吩咐即抬起头大胆地仰视青盖下的皇帝之子,好奇地看了好几眼,邓小同才复把头深埋下去。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身边长了一身肥膘的邓猛,屁股撅得老高老高,头埋的像鸵鸟一样深。
嗯,这个邓小同有点意思,和郦食其一样啊。
楚汉之际,郦食其曾操持贱业,为陈留县高阳邑里监门,主里门开闭,百姓出入。
刘永心里暗暗称奇,来了兴趣,王莽改制后,贵单名,这个取时人所贱复名的邓小同不光职位和郦食其一样,二者性格倒也有些相似,同样地位卑微但在上位者面前却不诺诺拘谨,颇有胆色、志气。
“汝既知吾为鲁王,当知晓府丞邓君已将他广德亭名下这百倾土地转卖与我,换言之你们是在耕种我的土地了,你去将里正寻来,我要问问阳安聚是否愿意继续租种?”
“大王,聚中没有里正,因居住的大多都是邓氏族人,故而县廷未设官置吏加以管理,而是由聚中推举年高德劭的长者充任父老管理聚落事务。”
“那好,你即刻去请父老过来一趟。”刘永点点头,他前世看过史料,东汉时期,地方势力的问题多与大宗族有关。地方村落由一百个甚至更多的家庭组成,一些村落则完全由同姓豪强大族把持,因此,整个村落实际就是某个宗族家庭扩张的结果。而官府对此也认可,并任命地方实力派作为“父老”,成为政府与地方村落的“中间人”。
“小人这就去。”邓小同说完风一样地往聚落深处跑去。
不多时邓小同扶着一名杵着鸠杖的白发老者返来,向刘永介绍道:“大王,此便是本聚父老,谢翁。”
邓小同口中的谢翁,白发苍苍,面容枯黄,年纪七旬左右,杵着根鸠杖颤颤巍巍地想下拜。
“阳安聚父老谢忠拜谒鲁王驾前。”
谢忠?
不是说阳安聚里住的尽是郡丞邓凯的族人吗?
怎么当父老的还是一名外姓人?
刘永心中好奇却没声张,而是收起面对邓小同时的倨傲,下车搀扶住老人,和声细气道:“汉室以孝治天下。诏令:‘七十岁以上的老者,授鸠杖,入官寺不趋,见吏不拜。’长者既已受杖,怎么还向小子下拜呢。”
说完,刘永又扶着谢忠往里门右边的塾中走,“谢翁年岁大了,我们还是入弹室坐下,慢慢来,我有事情同谢翁和邓监门商议。”
塾中陈设简单,一榻一几,显然不够多人坐。
“塾中简陋,大王、谢翁请稍待,我这就去邻户借几张木枰来。”邓小同快速将塾中散落在地上的几片竹简、两支毛笔拾起,又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须臾间,邓小同又抱着几张枰回来,所谓“枰”,和“榻”一样都是坐具,不同之处是榻大一点,可以两人共;枰小一点,只容一人坐,枰和榻上铺的都有席。
落坐之时,刘永请谢忠坐上首,谢忠推让一而再再而三,穿越之后刘永身份地位极高,很少有人敢忤逆他,也养成了几分骄纵之气,于是颇为不快道:“尊长敬老,道之所存,谢翁太客气了!”
“殿下谬赞了,老朽的姓本来就很客气嘛。”谢忠一脸云淡风轻,姿态谦逊低调却不退让。
“………”
好似一拳打到棉花上力量被均匀吸收,刘永心中的不忿也随之消散,这个姓谢的老翁能在邓氏族居的阳安聚站稳脚果然有其过人之处。
也不再推让,坐了主位,请谢忠坐了右席上首,再待柳隐、邓小同一同坐定,手指柳隐向谢忠、邓小同介绍:“此乃我参乘车右,腹心之臣柳君休然。”
“柳壮士。”
“谢翁,邓监门。”
等柳隐和谢忠、邓小同相互见礼致意完,刘永方开口对谢忠说道:“邓府丞已将阳安聚耕种的田地卖与我,请问长者,贵聚还要继续租种么?”
“好让殿下知道,本聚百姓仍希望继续租种。”
“好,但是长者我丑话在先,新的地主当有新的租挈(契),来之前我已问过邓府丞阳安聚的佃租是五五分成,现在我想改一改。”
“改一改?”谢忠终于动容了,他不安地回头和邓小同对视一眼,又拿恳求的眼神看刘永,“殿下,这地自我们从郡丞那里租种过来,佃租可是从来没变过呀。”
“是呀,是呀,大王,如今年景不太平,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可不能涨租啊!”邓小同也急了,跟着插言劝阻。
刘永见状笑着解释:“谢翁、邓监门,二位误会了,邓君往昔与贵聚定下的佃租是五五分成,我希望与贵聚新的租约是三七分成,而且是我‘三’聚中‘七’,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贵聚两百户人必须每户出一丁编成我的亲卫部曲,且被以军法部勒之。不知谢翁与邓监门意下如何?”
当听说刘永把十几年不变的佃租突降至三成,谢翁浑浊发黄的眼珠绿得发亮,邓小同也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瞧见两人反应,刘永暗自喜悦,果然降租的诱惑对于佃户来说是无法抵御的。
一切顺利地按计划进行,刘永都憧憬着美好未来了,乱世男儿,谁不想坐拥兵马、称雄一方,然而接下来谢忠的一句话打碎了刘永的美梦。
“殿下盛情虽好,但恐鄙聚恕难从命。”谢忠沙哑苍老的声音很平静,但也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