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几分可信

了以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趣阅文学 www.qywx.net,最快更新现代的我和民国的她最新章节!

    天亮了,第一道阳光终于照到了窗棂。它很弱,也不够暖和,却给经历了寒夜的人带去了慰藉。

    虽然没有清醒,林一堂的呼吸渐渐平顺了许多,烧也奇迹般地退去了。

    伤口上最后一块纱布也盖好了。章文轩卸下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他踉跄着去外边洗工具,回来时哈欠连连。来不及擦手,半个身子就伏在了桌子上。

    灯光照着安静的卧室。朱涓涓毫无半点倦意地守在床头。林一堂仰面躺着,盖着齐肩的毯子。一只衣袖在取子弹时剪去了,露出缠了纱布后依旧矫健的手臂。

    爱怜的目光在他脸上和手臂上来回地流动。不知不觉,眼眶发涩,发潮,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那么爱整洁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目前衣衫不整,一定会很失落吧?

    虽然见面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林一堂留给朱涓涓的印象却是深刻且美好的。

    除了在警察局的牢房里那一次被打得气息奄奄。不管是先前做富家少爷,还是后来做印刷厂工人,他的衣着一直干干净净。

    现在,他依然在昏睡,表情时而紧绷,时而舒展。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若是麻药退去后茫然睁开眼,也许会无所适从。

    而她,不在意他的过去和未来,只想抓住现在。眼下,没有什么比给喜欢的人换身舒服的衣衫更贴心。

    男女有别。留过洋的女子,心里依旧守着自幼所受的训诫。

    朱涓涓的闺房,除了偶然爬进来的顾启江,从未有男子的足迹。自然也不会有现成的衣物。

    可巧三哥不在。趁着这个好机会,她轻声走出门,几分钟后,就抱了一套新的衣裤鞋袜回来了。

    “哐当!”

    桌上的花瓶滚到了地上,清脆一响,惊醒了打盹的章文轩。

    他扶了扶滑到鼻梁的眼镜,声音含糊地问:

    “掉东西了?”

    “是.....”

    然而章文轩捡了花瓶后,瞌睡瞬间跑光了。抬头一下就注意到她的不寻常。

    “朱小姐是去给小澜拿衣服了?”

    朱涓涓的心跳加速,脸也红得发烫。

    满满的一怀东西要藏也藏不住,也没法去蒙他的眼睛,索性大着胆子问:

    “章大夫,我打算给一堂换下那身脏的,可以吗?”

    在医生眼里,给做完手术的人换衣不是个简单活。如果搬动得不当,缝合过的地方容易引起伤口撕裂。

    更让他谨慎的,是要防止某种“越界”行为。

    记得林一堂十月底出院,还特地送了婚宴喜帖。虽然林小姐选择了顾启澜,但林少爷那边,到底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未婚女子来做,不是很妥当。章文轩喝了口茶,拍了拍额头,思忖片刻才开口:

    “衣服该换,免得感染。让小澜帮忙拿剪刀,我来换吧。”

    朱涓涓走到桌前,却见椅子上坐着的少年,双目微闭,双手放松搭在膝盖上。

    “睡着了。”

    她轻轻转过身回到床边,呼吸略略急促,期待他的回答。

    章文轩依旧坚持着能不碰就不碰的原则,摆了摆手:

    “没事,小陈也行。”

    “嗯。”

    她一脚踏入书房的门,耳边尽是鼾声阵阵。

    软木地板上,陈醒和两个小孩舒展四肢地躺着。如同冬眠的动物,一脸酣然。

    回到卧室,她垂着眼帘,语气柔软,又有些许羞涩,不敢与章文轩对视。

    “他们都睡着了。”

    最后一道防线破了。章文轩无奈地叹口气,低低地说:

    “那......请你来剪。”

    他用肥皂细细地洗手,把剪刀擦了几遍酒精,塞到她的手里。

    “注意,千万别碰到伤口!”

    “我明白!”

    章文轩把伤员的上半身托着,朱涓涓紧张地举起了剪刀。

    “哧--”

    随着刀口飞快一划,衣领到衣角的布料割开了一道长长的线。

    刚要把破碎的衣服脱下,却见一团血迹斑驳的东西从一堂贴身的口袋里掉了出来,触到了她的指尖。

    一段柔滑,泛着细腻的光。一段浸透了血,凝固了发硬。

    帕子本色是纯白。虽然夹在了心口位置,不可避免沾了血迹。章文轩从背后小心翼翼托着林一堂,如同捧着一件容易打碎的玉器。

    这团沾血的丝帕到了朱涓涓面前。她的脸色变了变,唇角也抿紧了。

    一直窗边默坐的少年有所察觉,腾地起身。

    “涓涓姐,你拿的是什么啊?”

    这丝帕一看就是女子的随身之物。

    林一堂对异性素来冷淡。可那个喜欢穿嫩黄连衣裙的黎采薇,却是他好友建华的妹妹。

    采薇是人群里一眼就能望见的美貌少女,秀发如丝,明丽动人。

    第一次见到黎建华的妹妹时,朱涓涓就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此时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强烈得让她不安。

    即使启澜来到了面前,她依旧沉浸在难以描述的失落中,一句话都不想回应。

    可一回头对上他的清澈的目光,她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答道:

    “好像......是一块丝帕?”

    启澜飞快地伸手一拈,擅自把丝帕转移了。

    “正好闲着无事,拿去洗干净。”

    “我来吧,万一搓破了,没法和人家交待。”

    “就拿温水泡一小会,坏不了。”

    “小澜一向都稳当,没事的,朱小姐可以去熬点粥,病人醒了就能吃。”

    难得寡言少语的章文轩也开了口。医嘱在这时候成了个光明正大的“赶人”幌子。

    朱涓涓立刻就开门去了厨房,一时半会回不来。

    启澜把丝帕在水盆里泡上,轻轻抚平细小的褶。

    忽地,他眼睛一亮,兴奋地喊:

    “文轩兄,借我一点碘酒用用!”

    瓶底的几滴碘酒滴了上去,如同昙花一现,出现了六个小字:

    “剿灭秘密基地。”

    启澜还想凑近瞧个仔细,那些字又马上模糊一片,无法辨认了。

    婚宴那一晚,一堂在离酒店不远处的巷子里等着接叔母。这丝帕,估计是林太太从洪宅悄悄带出来,遇到包围后交给侄子的。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秘密基地,就要被踏平了?!

    看来洪将军和诗安的父亲之间,一直都是尔虞我诈,恨不得灭了对方,壮大自己。

    启澜的直觉,李炎的这位叔叔不会轻易让林觅的母亲偷到如此重要的情报。

    如此一想,这消息若真是从他那边来的,能有几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