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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太懊悔地望向诗安。
不过是个和她女儿年纪相仿的姑娘而已。
一副花容月貌,明艳无双的外表下深藏了看不懂的心思......!
一个多小时前,自己把所有的信任与希望都交与了这个小姑娘。
甚至,启澜在半路上赶来要带她走,心里还在担心会不会给人家带来麻烦。
然而现实似乎残忍得难以置信。
追兵到,诗安后到--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呢!
只怪自己心急,才会求助于一个并不合适的人。
答应过帮她逃跑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暗地里早和洪将军通风报信,才派了大队的人马堵了去路。
诗安眼帘微微垂,轻轻握了拳,慢慢地朝着他们一步步地走。
她的举止在林太太看来,就是一种心虚。
“叔母,她是要来找您?”
林一堂困惑地看了眼诗安,刚问了一句,就被林太太的眼神吓得怔住了。
不仅双眸露出难掩的悲伤和决绝,脸上的脂粉与口红仿佛也在冷清的月光下褪了颜色。
一双白到发光,毫无血色的手抬了起来,整理着侄儿的斗篷和衣领。
她的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子无意间碰了碰他的脖颈。冰凉如寒霜。
映着月光,竟然有些刺目。
一堂不敢抬头,手中忽地塞进了一团滑滑的柔软的东西,惊得他后退了两步。
就在那个瞬间,林太太抿着嘴唇凄凉一笑,转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在离诗安不到三米的地方,她的脚底一滑,重重摔在冷而硬的路面。“咝!”旗袍撕裂。小腿和膝盖处破了皮,血痕依稀可见。
林太太咬了咬牙,捂住手腕爬起来,与诗安四目相对。
出于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尊敬,还夹带着很深的同情,少女果断地上前伸出双手去扶她。
“您......来--”
最后一句话还没出口,只见一道白光掠过,脖颈上登时传来一阵疼痛。
林太太将断裂的玉镯尖锐的那一端抵着诗安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头发。
“何小姐,我今晚错信了你,才会导致现在的绝境。”
“不......”
诗安略一挣扎,刺痛就越明显,疼痛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头皮。
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要和林太太表明,自己就是要来救她的吗?
父亲会一怒之下狠狠处罚她,林太太和林一堂也凶多吉少。
一只无害的白天鹅忽然间变成了露出利爪的鹰隼,吓得包围他俩的警卫们又是一阵惊叫。
“不要胡来!”
“她疯了!竟然要劫持何小姐!”
“先不许开枪,快去报告将军!”
曾经寸步不离她左右的那两个青年军官不知何时已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真难为死我们了!”
“一定不能出人命!”
他们想着和林太太日常处得还不错,急急忙忙来劝阻--
小伙子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只要何小姐没事,她也不会有大事。因为,私下,主子让他们称呼她为“夫人”。
“夫人,有话好说,将军大人不会怪您的--”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何小姐好吗?”
“不可能,”林太太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她父亲和姓洪的沆瀣一气?”
“还有,何小姐对某个男孩子有私心,但他的心始终在我女儿身上,所以才会生出报复之心。怪我瞎了眼,信了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精!”
一席话呛得两个年轻人哑口无言。
诗安的脸上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每个字都好比钢针,扎得一颗善意的心千疮百孔。
现在林觅的母亲气恼至极,话里夹枪带棒,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素来骄傲的诗安,此时委屈到无法自辩。
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太太,乞求她不要往下骂。
是的,只差就要下跪了。但她不能动,锋利的玉器断口抵得很紧,稍微一动就会割破脖子。
“你们快去传话,必须让那个小伙子平安离开,我才会让何小姐毫发无伤地回去。”
听了这番话,诗安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林觅的母亲嘴上不留情,但并不是要真的为难自己。只想着帮助侄子逃脱才被迫用了狠招。
这个计策,在来时的路上她也考虑过,竟然和林太太想到一块去了。
两个军官各自朝一个方向去带话。
其中一个飞奔到了路的尽头,气喘吁吁地趴在了一辆黑色汽车的门上。
“将军大人,怪我们没管好夫人--”
他尽可能快地讲了前方的情况,车里的主子沉默不语。
随即,一声尖锐的枪响,年轻军官的身子如同一根木桩,砸向了硬邦邦的地面。
他的额头上开了个小小的血洞,血腥气混合着北风,四处飘散。车轮转动,汽车很快就不见了。
街角处两个躲在暗处的身影站了出来。他们刚刚目睹了发生的一切。
“心狠手辣,连亲信都杀。”
北原太撇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连连摇头。启澜刚想追着汽车的方向去,被他抬手拦了下来,一脸不解。
“北原,刚才你拽着我到了这边,说是有重要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为了看热闹吗?”
东洋人听出少年的不满,转着一柄竹刀,咧嘴笑了笑:“小澜,我夜游路过那头看到了全是埋伏,才好心拖你过来的。”
“埋伏?!”
“呃,少说也有一百多人,全副武装。我和你加起来都打不过。”
区区一条街,竟然会聚集这么多兵力?
启澜紧蹙着眉,心紧紧揪了起来。要不是提前布了陷阱,绝不可能短时间搬来这么多人。
原想着林一堂的枪法和功夫都是上乘。护着叔母安全脱身完全不在话下。
怪他大意了,只想着最好的可能,却丝毫没往最坏的可能去猜测。
“我得马上到那头去,”少年望着前方深不可测的那片暗影,坚定地迈开了脚步,“就此告辞了。”
“我也去吧,万一有情况,也好有个帮手。”
数九寒天。北原在后,清脆的木屐声啪嗒啪嗒地响。启澜独自跑在前边。
这条路的两头隔得并不算很远,呼啸的北风好似刀砍,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启澜竖起耳朵听着未知的地带传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有时是野猫叫,有时是汽车喇叭,有时又是含混不清的人声。
“呯!呯!呯!”
连续三枪,震得树上盖着的白雪掉落了一层又一层。
一种不好预感顿时被无限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