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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打包的人独自等了一个多钟头,不见同伴回来,甚是纳闷。竖起耳朵贴门听了又听,院子里几乎没有大的声响。
外头的坏人怎么还不杀进来?趴在窗边,隔了一层纸,瞧不见,干着急。
反正下了决心搬家,这房子也就不必和从前一样处处爱惜了。
窗户纸上用一根毛笔杆子戳出个小小的圆孔。陈醒对准了小洞,眯着眼警惕地往外瞅。
小美转身走了。这一次离别莫名地令人伤感。
看着章文轩和启澜愣站着半天不动,陈醒再也憋不住,推开门拖着伤脚一瘸一拐地往外跑。膝盖疼痛,他跑不快。
半路上还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拉住胳膊,一步也动不了,急得大喊:
“人都走远了,快和我一起去追啊!”
“她有事回去了,以后还会来的。”
启澜言不由衷,躲避着他质疑的目光。
章文轩默不作声低垂着头,折射出内心的纠结和挣扎。
陈醒半信半疑地把胳膊抽了回来。断定他们有所隐瞒,追问下去又怕二人难堪,连忙岔开了话题:
“章兄,还记得昨晚我们在胡同里听到的自行车铃铛吗?”
“记得,后来你见到骑车的人了?”
“小眼睛,刺猬头,高个子......”
他扳着指头一样样数,“小美姐猜到可能是你的手术助手。”
“陆士彬?”
章文轩揉了揉肿了一圈的眼睛,语气难掩惊讶,“你们说话了?”
“人家高高在上,没工夫搭理我。拿了一本警察工作证讹他,问车从哪来,马上承认是借同事的。”
大半夜取了前同事的车出诊,不是寻常路。启澜在一旁耐心地提示他往深处想:
“可带了医药箱?”
陈醒抱着头努力地回忆着细节,“车把上没有挂医药箱。我刚盘问完就跑得飞快,肯定是奔着要紧的事去了。”
“他明明有自己的车,为何要把章兄藏在杂物间的车拿来用呢?”
章文轩的心忽地紧张起来。莫非此人与赵大厨死亡现场捡到的福尔马林液瓶子有关?
“我亲自跑到医院约他出来问问,再把车要回来。”
“先不急着打草惊蛇,”启澜抬手拦住,“现在外头有人在四处寻找你的下落,赶紧收拾东西,换个地方再做安排也不迟。”
章文轩的心情依旧在起伏:不单单地心疼悦娴送他的自行车落在他人手中。
平日相处还不错的同事,若是戴着一张与人融洽的假面具,暗地里却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换了谁都害怕。
三个人进屋低声商量着搬家的计划,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
东边房的窗户纸上映着阳光。林觅在梦中抱着枕头翻了一个身,脸朝着墙继续睡。
天亮之后,梦境所见的人和景似乎都友好了许多,她的嘴角也有了一点笑意。
陈太太帮少女拉好棉被,轻手轻脚地出来,顺手掩了门。
路过陈醒和启澜的房间时,隐约听到里头有人打了一个懒懒的哈欠。
她忍住笑,绕到另一条路,走到厨房里去了。
厨房里的锅和灶带有一丝余温,草木灰中有零散的火星在闪。
一双灵巧而勤劳的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和面,扯面条,做汤,炒鸡蛋.......
灶台上收拾干净,摆好了整整齐齐的一溜儿大碗面条。
香气飘进了窗缝里,陈醒嗅出熟悉的味道,肚子里的馋虫闹得慌。
“我娘把吃的都弄好了。咱们吃完再谈事行吗?”
章文轩温和地看着两个饥肠辘辘的少年,“我出门前喝了石妈熬的粥,你俩也赶紧吃吧。”
启澜马上响应。两个人奔着热气腾腾的厨房去。
他向陈太太道了谢,端起碗来拌了拌,暖意从心间流过。
“辛苦伯母做早餐,碗筷留着我来洗。”
母亲望着大口大口扒拉面条的儿子,打趣道:
“醒儿也要劳动,不劳动只读书,不会有大出息。”
“娘,你问问小澜,我可勤快了,哪天不做饭刷锅?”
“他比我能干,书念得好,人很聪明。”
得了夸奖,他抱着碗嘿嘿笑起来。
陈太太坐到灶前,细心地添了柴。一锅小米稀饭咕咚咕咚开始冒泡。
“昨晚你背回来的姑娘好些了吗?过会给她送一碗。”
“小美姐回家了,”陈醒也凑过去帮着吹火,“这粥可以拿去给林小姐喝。快中午了怎么还不起床?小澜去喊她吃东西吧。”
听到此处,耳边传来陈太太的一声叹息。
“让人家多躺一会,昨晚没睡好。”
原本吃面条的少年立刻停了筷子:“您去看过觅儿了?”
“这孩子平日在父亲面前端水送药的,内心念着母亲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来,睡着了就流眼泪,说梦话,小小难为她了。”
启澜把吃到一半的面条放到灶台上。轻声拜托了陈太太帮忙照顾林觅,开了门往外走。
“又要去哪?”
“找找落脚的地方,快去快回。你和章兄在家等我的消息。”
少年双手插兜,沿街一路仔细打量着每一处进入视线的房屋。
看来看去,附近胡同的都瞧了个遍,依旧没有一个能入眼。
倒不是他挑剔。
习惯了居有定所的生活,一旦被迫赶着搬家,对自己的小窝充满了难舍之情。短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
不知不觉来到了文墨路。满眼望去,萧索一片,物是人非。
周围的高大梧桐树早已在寒风的摧残下掉光了叶子。
林宅的铁门上积累了足足一寸厚的长短不一的封条,门后的花园死气沉沉,池塘的水也放干了。
昔日这条路上最漂亮洋气的白色建筑,和它的主人一样受尽了苦头,变得灰头土脸。
回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到访,启澜抬头看着铁门,唏嘘造化的无常。
周围人来人往,没人留意到一个衣着普通的少年在此驻足。
待他回过神,正要和其他路人一样继续赶路,却听到了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
转头一瞥,有个年轻男人手握方向盘,目中无人地把车开到了铁门前方。
他背靠着车座,眼睛很小,短短的头发根根竖起。手臂上的肌肉发达,把西服的袖子撑得鼓鼓的。
风吹过,带来一股冰凉的消毒水气味。嗅觉不会骗人。少年吸了吸鼻子,眼前出现了章文轩工作的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