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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确是抓错了。
最大的问题是,三太太平日交往的军阀家眷们都喜欢看傅家班的戏,年底了更是少不得要去捧场。
傅家班对外出消息来,玉官身体有些小恙,正在调养中,等上几日再演出。
头一晚她们还在麻将桌上下了不小的注,就赌他何时能登台。
其中最为得势的两位夫人就赌的后天。
她素来巴结讨好她们,也跟着押上。
若是不放了这戏子出去,白白损失了钱不说,军队里的人早晚查出来是谁干的,她还能收得了场?
千算万算,没算到是警察把当红的男旦当成顾启澜给抓了。
人,是已经坐牢了。灭口,却是万万不敢的。
唯一的出路,只能把人家客客气气地送回去。
三太太并未认出玉官后面的男青年是谁。
见他站着不动,火气全都冲那边去了。
“新来的吧?太不识相了!还不给人家松绑!”
刘警长见她上杆子来差遣局长的公子干活,一时也不好当面说穿,继续吸烟。
玉官猜不到男青年的真实身份。
看他三两下利索地割断了自己手脚上的粗绳子,觉得此人来路不小。
三太太见他动作快,得寸进尺了。
“你再去侧门那边准备好车,秘密送出去。不要让外人看见,多给些封口的银钱......”
她还在我行我素,殊不知,人家早已看不惯这副目中无人的做派。
一进门就指挥来指挥去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不成?
这种不识好歹的人,就该讨个教训,分清自己几斤几两。
他转过头,背着手,朝着刚才发号施令的女人步步逼近:
“人,我可以送走,但年底经费紧张了,这钱恐怕得您帮忙先垫上。”
“封口费起码不得低于人家这几日的出场费。”
“玉官,你如实说,一天出场费多少钱?”
“官爷,小的一天按一百洋钱来算。”
“好,耽误你三天工,就是三百大洋。这位太太,您可听明白了?”
她气急败坏地跺脚:“凭什么我出钱!”
秦锋冷笑,从口袋里掏出画像抖得哗哗响:
“这个烂摊子收拾起来难道不伤脑筋?何必如此小家子气?”
她还要继续叫嚣,刘警长连忙拦在了两人的中间。
“夫人,您不要和公子吵。抓人那天他也在场,心里有气是难免的。”
“我今天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今天就给一百块,一百块好不好?”
秦锋摊出一只手,盯着她从皮包里往外一张张地数钱。
“得了,我先收着,回头再找你要余下的二百。”
“好。”
秦锋不客气地收了钱,招呼了玉官上了车。
三太太吃了哑巴亏不甘心。
爱钱如命的她最恨别人从自己口袋里把银钱拿走。
碰了一鼻子灰,还白白损失了三百块,好比在心头绞肉。
她对秦锋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恨意,瞬间积累起来,竟然后来居上,比对顾启澜的那份仇恨还要来得猛烈得多。
“怎么,泄气了?是谁拍着胸脯说,抓他就像抓个麻雀一样容易的?”
“京城很大,挖个人出来,不比地里翻个萝卜。我们有哪一天不费劲找的?”
“你们的人都是饭桶,比饭桶还差劲!九月到现在,都要过年了,连根头发都没捞着!”
“我回头要告诉他老子,竟敢对我无礼!”
“打狗还要看主人,局长大人再听您的,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把自己的亲儿子怎么着。”
牢里吃不好睡不好。出了这警察局的门,玉官就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送到家里去,还是直接去戏园子?”
“家里。我今儿要休息。明儿再去见班主。”
他打着哈欠报了个地址,秦锋就接着开车。
路上有一处地方人多,暂时过不去。
开车的回头一看,座位上的那个人已经睡着了。
玉官的脸很是清秀,带着与性别不符的阴柔。
秦锋琢磨着,顾公馆好歹也是官宦之家,养不出这种形象气质的男儿来。
“他们费了这么大劲要抓的顾启澜,到底是什么长相呢?”
鬼使神差,秦锋忽然有了些好奇,掏出画像看了又看。
这画像到了他手中时,已经是二次加工的结果了。
半年前,启澜从顾公馆离开,朱涓涓画了他的像,送到警察局,谁想到会落在刘警长手里。
她的画技顶多就是业余水平,信手描的,时间一长就模糊不清了。
没有画像,就意味着大海捞针。
顾启澜的长相,从后海侥幸逃命的人说起过,并不甚清晰。
后来又有一些安插在大街小巷的便衣带来各路小道消息,说得神乎其神。
现在这张,和贴遍大街小巷的林家三人的画像,都是出自同一个画师。
此人号称是个鬼才,不看真人也能根据只言片语的描述把人物画得八九不离十。
警察局之所以要把他找来,也是迫不得已。
林宅在被查封前,刘警长亲自带人进去仔细查找过。
按理说,上上下下的那么多房间,总该翻得到几张照片。除了一些日常的衣物和家具,玩具,竟然搜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刘警长纳闷地楼上楼下反复跑了几遍,最后也只能作罢。
“看来有人赶在我们之前了。”
“那宅子有什么人盯着都还不清楚,还是谨慎行事,不要随便进入,贴上封条吧。”
没了照片,只得火速将画师请到。
黑黑瘦瘦的前清宫廷画师,长袍马褂,还留着一条舍不得剪短的长辫子。
秦锋看着那个干巴巴的老头儿,心想:他能画得像就见鬼了,莫不是来诓人的?
老画师手中毛笔如同行云流水在纸上飞舞,仅仅靠着华夏酒店里抓来的几个目击者就把林觅父女的相貌大致画出来了。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画得传神不是好事,走神才是多多益善。
“等等,老人家,”秦锋终于趁着无旁人的时候,上前使坏。
“您的画名不虚传,但有些地方过于美化了。那三人我都见过,比您画的丑多了。请放手改动......”
老画师不知他的用意,依照他的指点,把画像都改了一轮又一轮,直到面目全非。
顺便,也把顾启澜的那一张重新勾画了。
这一改,竟然阴差阳错弄成京城当红男旦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