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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醒和启江打交道的时候对他印象不错。
这回见了他来,高兴得很,非要拉他进对面的小房里喝一杯。
一会儿,小桌子上就摆了两小杯子,还有一个盖着红布的土陶罐子。
陈醒揭去那盖子,倒了一杯递给启江,登时酒香四溢。
“我这次回家还带了我娘做的桂花酒,小澜明天考试不许他喝,你我就别客气,多喝点。”
启江没喝过家庭酿的桂花酒,也觉得新鲜。
“这样,我就试个一两杯,等三弟考完,我们一起饮酒庆祝。”
启澜留在院子里,当着风,轻声背诵笔记。
此时,另一间屋里传来一个男人闷闷的声音:
“小陈,克丽丝她回来了没有?”
陈醒的酒已经到了唇边,眼神里闪过一丝快意,简短地答道:“没有!”
说完托着杯子一仰脖子喝了个痛快。
启江手里握着酒杯,竖起耳朵听了听,悄悄地问:“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呢?”
陈醒如实告知,说自己和启澜救了朱家的三公子行远,留在这里养伤呢。
启江困惑地问:“不对吧?我前阵子看报上有朱小姐登的讣告,说三哥意外身亡,已经入土了。”
陈醒这下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又把刚刚进入读书境界的启澜又拉到了桌边。
启江盯着启澜,问了个明白,反而更难过了。
“这个给涓涓出歪主意的男人,是个厉害角色。讣告可不是随便能发的,一旦发了,行远哥就回不到原来的那个生活了。”
那时候,还没有人发明“社会性死亡”这个词。
但朱行远对于这个让亲妹妹登报说他死了来换安宁的“下策”,一直颇有怨念。
早知这样,还不如真的就死了,没了工作和社会地位,还不能用自己的身份活着,这叫什么狗屁日子?
一开始只是背着克丽丝对陈醒发牢骚,长吁短叹的。后来竟然发展到当着克丽丝的面也能发火骂人了。
这天一早,行远就因心思重重,连续失眠看啥都烦心,一起床就很响亮地朝着墙摔了一个茶杯。
克丽丝夜归回来还没睡够,听到声响急忙披衣服过来,一见到杯子碎片混合着茶水,就明白行远又不高兴了。
她去院子里找来扫帚正要打扫,却看到陈醒闻声赶来,从她手里贴心地抢过扫帚,认认真真把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
他还悄悄劝道:“去外头散散心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克丽丝领了他的情,怀着感激的心情看了他一眼,换了件暖和的衣服就去外头的教堂里了。
这会儿,陈醒和启江在喝桂花酒,而洋妞儿还没回来。
行远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气还没发完,下午突然又问起克丽丝为何不归。
陈醒巴不得她在外头开开心心地玩够了再回家吃饭。
不然,她得整日里照顾一个喜怒无常又满腹牢骚的男人,自己作为旁人也看得难受。
启江担心行远在这里住不惯,每日的气不顺,把身子熬坏了,最后还是要拖累朱涓涓。
“陈兄弟,我去见见朱兄,陪他聊聊天,也许心情会好些。”
陈醒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番,“你和他很熟吗?”
启江迟疑片刻,点点头:“交情不算浅。”
说罢,他放下酒杯,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抬脚就往里进去。
启澜见状,把手里的纸一卷,夹在胳膊下也跟了进去,留下陈醒一个人收拾了酒杯去水井边涮。
行远歪靠在床上,懒散地望着窗户上的一只蜘蛛网。
他的腿上盖着揉成一团的新被子,还是悦娴送来的,陈醒慷慨地分享给他,他对此也不是很领情,反而觉得屋子里的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碍眼。
“行远兄,我来看你了。”
启江站到床边,替他把被子好好地扯平,搬来一只木凳坐下。
“顾老二,我盼你盼得眼睛都要掉了!”
行远一面说,一面伸手来握启江的手,急急地求道:“我未来的妹夫大人,求你尽快把我弄出去,让你父亲给我安排个事做!”
在他的心里,四妹就是启江的软肋,只要扯上朱涓涓,顾老二就没有什么不肯的。
启江的手被他抓得牢牢的,见他情绪激动,也不好回绝,顺口安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快点恢复,工作的事我会和父亲说,肯定会有的,别急。”
启澜最见不得行远拿他的亲妹做筹码来逼着二哥做事,冷冷地劝道:
“行远哥,涓涓姐是为了救你才登的假讣告,现在风声这么紧,你得小心露面,万一刘警长发现,就真的没活路了--”
话没说完,行远就抓起枕头“啪”的打了过来,气冲冲地瞪着他说:“顾老三,你上回一脚踢伤了我的腰,这账还没和你细算呢,看妹夫的面子才饶了你!”
陈醒洗了杯子听到屋里吵闹,也进来,怼道:
“小澜踢你一下算什么?你的命可是他拉了我一起救的,差点把我们俩自己都搭进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坦荡,这么斤斤计较真烦!”
启江见陈醒和启澜都对着行远“开火”,怕吵起来伤了和气,只好来来回回地劝架。
最后,启澜不做声了,拉了陈醒一起出去。
这一晚,克丽丝从教堂回来,还买了些好吃的点心。
行远不知是挨了骂变清醒了,还是内心更加积怨了,反而安静了许多。
启澜在林觅住过的房里通宵看书,启江和陈醒挤在一床,空间太狭小,翻来覆去睡不着。
几条街之外的院子里,林一堂独自一人在散步,望着灰云里的一轮明月,来回地走。
采薇的心思,他不是没看出来。
一个十九岁的男人,虽然大致能分得清友情、亲情和爱情了,当这些搅合在一起,难解难分的时候,却是手足无措的。
他的那件真丝衬衣,是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母亲所赠,有特殊的意义,婚宴当天他才第一次穿。
这件衣服也是陪伴他熬了牢狱之灾,出逃的时候还穿在警服里头。
采薇帮他洗干净了,叠好才发现,衣衫没破损,却无端地掉了一颗银扣子。
他不知道这颗扣子去了何处,只想有朝一日能回南方,再找人做一枚一模一样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个扣子给手绢包裹的好好的,正躺在城东的一位小姐的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