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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
瑟瑟发抖的老人依然在低声求饶。
那条黑魆魆的背影,在油灯的微弱照明下愈发阴森。
老头儿还在一个劲地头点地,额头早已磕破了皮,滴滴的鲜血糊在了脸上。
披斗篷的人竟无半点同情心,或者说,没有分毫的人性。
他凶巴巴的一脚踏在老头儿面前的草垫子上,冷笑着伸出手来比划:
“记好了,这些纸人一定要扎好,肚子里要放得下这么长的枪--”
“从外面的各个方向看,都要看不出里面藏了枪,明白吗?!”
启澜越想越发觉蹊跷。不办白事,还一口气要做这么多个肚子里能塞进枪的大个头纸人,其背后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且不说此人催得如此之急,就算是现在就来十几个人手帮忙赶工,一晚上也扎不出十个与真人等大的纸人来。
他忘记了寒冷,任北风把衣角吹翻,也站住了不动。
“我本不该插手这件事,但事情到了这地步,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老两口被不明身份的人给害了。”
老头儿忽然抬起头,向着那门边看了一眼,嘴巴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就被旁边眼尖的老婆婆给一个眼色拦了回去。
启澜顿时明白了。
老头儿真是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想着要拉他这个旁观者一起下水。
老婆婆却是心地要善良许多,不想连累一个前来店里避风的素昧平生的小辈,冒着被坏人发现的危险,不许老伴出卖他。
然而,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却在这一刹那间转过身,顺着方才老头儿看过的地方走了几步。
皮鞋底擦着地上的木板,沉闷的声响越来越近了。
启澜定了定神,把怀里的枪往里头裹了裹,又把裤兜里的匕首用衣摆盖住,大大方方地站出来。
迎面看到的是一个黑色的面罩,露出双凶狠的眼睛和一个开在鼻子处的用来出气的孔。
但这双眼睛周围的皮肤很紧致,虽然大部分的脸给面罩遮挡了,看得出此人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
看见启澜从纸人那边出现,暗自惊诧了片刻。
随即,掏出来一把长刀,挥到了离他脖子不到半尺的地方。
“你干什么的?”
“我...我是隔壁街扎纸铺的小徒弟,来讨个烧饼吃。”
披斗篷的把刀几乎贴到了他的颈部大动脉处,冰凉而坚硬。
只需轻轻一划,就能立即放了他的血。
启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克制加镇定。
“官爷饶命,我真是来讨烧饼吃的,肚子饿得厉害,老板给的饭菜又没油水...”
老头儿张大嘴巴愣在那里。
这小子怕是脑子有毛病?明明老婆子有心保你,还自己送上头去?
倒是老婆婆懂了他的意思,连忙爬起来去桌子后头抱来一个盖着布的竹篮。
“孩子。今儿来得太晚,只有三个了,都给你吃了吧!”
启澜立即做出一副饥肠辘辘的可怜状,拼命地咽口水:
“谢谢婆婆,谢谢婆婆,我只要两个就够了!”
那人抬脚对着他狠狠地一踹,也顺手把刀收了回去。
“你就这点出息!硬邦邦的烧饼狗都不一定看得上,还整得跟吃大鱼大肉似的!”
他摸着老婆婆给的三个饼,大口地咬,咬得上面的芝麻都飞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浑身脏兮兮的,拿着烧饼啃得一个上瘾。
披斗篷的人信了他的话,凑上来吩咐道:
“你吃了烧饼,就得留在这里和老家伙们一起给我扎纸人,明白吗?”
“胆敢偷懒,老子就一刀捅了你,就像竹签子穿透纸人一样,又快又干脆。”
启澜停住了咀嚼,手里咬了一半多的烧饼咕噜噜滚到脚边。
他一边捡起来继续啃,一边发抖。
“我会扎,但是,但是扎的不好......”
那人大吼:“扎不好也要扎,不然就死路一条!”
他点点头,带着哭腔求道:
“我明白了,官爷,您让二老继续赶工。我这就领您去见见我师傅。他和其他人还没睡多久,可以爬起来干活。两个铺子怎么都比一个铺子干活快。”
这句话正是对方想听的。
“早说出来,不就也不至于吓个半死吗?”
一面嘲笑,一面又恶狠狠地拿刀架在启澜的脖子上。
“你这就给我好好带路,不许耍诈,也不要妄想着能逃跑!”
老两口胆战心惊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老婆婆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而老头儿,早已面如土色瘫坐在地上喘气,自己都顾不上了。
启澜并不惧怕。纸人没扎好,这个家伙也没法同上级交差,因此顶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不会还没干活就把人给干掉了。
他琢磨着尽快在途中找个机会把披斗篷的给干掉,然后脱身去找诗安。
启江那边的动静全得靠诗安帮忙打听,而这件计划外的事情,当然是越早办完越好。
他们这样别扭地走出去一百来米,就到了宽敞的大路边上。
借着路灯的光,启澜能清楚地看到李记裁缝铺的招牌,还有秦锋那辆黑色的小汽车。
“这都进去多久了,他怎么还不走呢?”
“难道诗安被他给控制住了?!”
他有点后悔。
真不该低估了秦锋,更不该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敢分出心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启澜的步子不觉快了起来。
“你干什么!”
肩膀上挨了重重的一拳。
“官爷,我怕晚了回去师傅他们把门关了,喊醒他们也需要不少工夫。不能浪费了您的时间。”
披斗篷的呵呵一笑:
“我看你还算识相。”
“扎一辈子纸人纸花有什么出息?你想不想一起发财?”
“发财?”启澜颇有兴趣地眨眨眼,讨好地鞠了一躬:
“我从小就笨,能吃口饱饭就行。”
“很好,”披斗篷的拿刀尖挑了挑他的领子,“你把今晚的事办好,明天就可以跟我走了。”
“我们明天有一场重要的行动,正缺点人。你来了也好跟着见见世面。”
启澜回想起在手术室门外偷听的那几个士兵的谈话。
怎么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呢?
士兵们也是明天有押送任务,担心路上有人打劫。
现在拿刀逼着他走路的,莫不就是打劫的组织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