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破碎与新生(1)

了以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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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盛极一时的华夏酒店,从这一天起,注定了它走下坡路的命运---

    对警察而言,这,只是个抓人的场所;

    对看客而言,这,不过是个找热闹的戏台;

    但结束前半生仕途的唐老板,这是他的下半生的全部希望。

    华夏酒店自开业以来一直经营得十分红火,每日进账的银钱如滚雪球一样,累积出令同行望尘莫及的巨额财富。

    一半靠官场和商业积累数载的人脉,一半靠向西方学习又创新传统餐饮业的才华。

    且不说酒店大厅矗立的十根精美的大理石柱,连同当时还很稀罕的西洋沙发,也是每一层必有。

    这些奢华的摆设,与都是见证了酒店过往所经历的无数光荣:大到国际交往,小到名流宴席,场场都有它的影子。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刺客风波影响,它跌入了最惨淡、混乱的一天。

    除了留下冷清的残席和未结的大账单,还有成群的看客,不论目的如何,均不愿离开,在大厅里来回转着,指指点点,久久不散。

    唐老板悔得捶胸顿足:如果说朱家带来的劫难是不可抗拒的,那么林家的呢?

    这笔霉头单子分明是可以在第二次、第三次来改婚宴时期的时候拒掉的。

    如果当时女儿心再硬一点,不接,这次顶多也就是朱家的婚宴办不成,总好过让酒店变成杀人嫌犯的藏身之地。

    刘警长所谓的封锁消息,并不是真的封锁:大批的记者争先恐后地来到现场,把唐老板采访了不下百十次。

    这天下午,和所有奔走街头的孩子一样,报童齐齐发现报纸破天荒地卖得飞快。

    她手里的五十多份报纸,没过三个钟头就一扫而空。

    待她再去领报纸时,卖报处早已排起了长队。

    齐齐好奇地问起了一个比她大一些的报童:

    “阿欢,从来没有卖得这么快过,为什么打仗最多的那个月也没今天卖得多呀?”

    阿欢抬起脏破的袖子,边擦冻出来的鼻涕边答:

    “我不识字,也是听说的。好像是有个大官给刺了,还有炸弹把车炸飞了,人也死了......”

    齐齐记起父亲遇害的情况,叹口气,不敢多想,只盼望多卖些报纸,换了钱好给妈妈。

    之前启澜订了她全年的报纸。

    眼下,启澜从学校搬走,她又不知他去了哪里,已经半个多月没送出去了。

    她本能地想到朱涓涓留的另一个地址,或许这个大姐姐能有办法呢?

    就在齐齐排队的当儿,朱涓涓正在医院里,焦急地等待大哥的手术结果。

    曾经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它只是在家族光环下、保护下造出的一座花园,原本像琉璃一样光亮澄净,在这天中午裂成了一地狼藉的碎片。

    虽然幸得秦锋半途相助,把父亲及时送到了医院,而大哥的伤情却不容乐观。

    院方派出了两名新来的洋大夫,手术方案也是反复商议后确定的。

    这两位大夫,刚来中国不久,据说在国外有多年经验。

    他们用纯英文提议:手术分三次完成,减少伤者的出血量。

    章文轩不同意洋大夫的治疗方式。

    他在院长面前,不卑不亢地挺直脊背,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三次手术完全可以合为一次,不过就是多花时间,多费精力和人手,但为了病人好,值得!”

    然而,他的发声,如同冰面下的水声,微弱得忽略不计,一出口就被院长匆匆否决。

    “由威廉大夫和霍克大夫主刀,你负责缝皮和止血。”

    作为一名有职业操守的医师,章文轩有了辞职的冲动,但想到自己学成归国不易,最终他也舍不下这个救死扶伤的平台。

    除了给洋人打下手,他还肩负着另一个家庭的希望。

    在林一堂被警察抓走后,酒店里又来了一些军人,将林觅的父母喊进包厢谈话。

    结果是,林太太独自先出来,匆匆忙忙乘车离开酒店,而林先生身心俱损,支撑不住,最后被紧急送往医院.......

    启江来不及与涓涓多说话,立刻回到车上告知了他们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一连串变故。

    林觅短短的一个上午和中午,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待她跟着启澜进病房探望陷入昏迷的父亲,反而

    表现与年纪不符的淡定。

    启澜陪着林觅坐在病房里,她淡漠的表情像覆盖了一层霜雪,冷静得可怕。

    他担心她把心事都埋得太深,内心承受不来,就与她聊了聊离别后的事。

    “觅儿,你这些日子还好么?”

    见她默不作声,启澜怕她误以为自己与诗安见了面,连忙如实相告:

    “觅儿,我今天是第一次出门,十多天里都在看书,没干别的。”

    林觅的眼里有一两点亮光闪了闪,很快又被密长的睫毛给掩盖住。

    启澜只得又谈到了她平时喜欢吃的点心:

    “今晚上我给你送些饼干来,再陪你守着爸爸。”

    她始终不发一语,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启澜关心她,无数次地想握住她的手,旁若无人的暖着,但他在这种环境下,提不起胆量。

    不知说了多少话,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的话句句都很真诚,最后都不知不觉滴下了眼泪。

    进进出出的护士都羡慕林觅,也暗自怪她有这么体贴的人在身边还不好好珍惜。

    冬天,北方的白昼格外短促。

    病房里越来越冷。

    启澜正想回去拿毯子来,却听到有人喊他:

    “小澜,你快跟我去个地方,不要浪费时间了!”

    章文轩一脸倦容地站到了门口,眼里全是焦急,由不得启澜拒绝。

    “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

    林觅终于开了口,启澜于是跟着文轩一路飞奔......

    窗棂上残留的几道光线,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一被浓烈的黑暗吞没。

    林觅望着沉下去的夕阳,把双目缓缓闭上。

    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但是,她并不惧怕它,反而有勇气扬起头把眼前的一切困难都踩在脚下。

    家里的警卫和佣人都给内奸杀死了;

    父亲还未醒来,母亲不知所踪,表哥给抓进监狱,

    她,不知不觉间就成了支撑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中一根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