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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就像一头凶残无比的野兽,它可以吞噬一切,任何生物、任何事物,在它的面前都没有任何秘密。这头野兽,有时是贪婪的,它吞噬着所有的欲望;有时是寂寞的,它吞噬着所有的孤独;有时是狂暴的,它吞噬着所有的躁动;有时是失落的,它吞噬着所有的无奈。当你凝视着这头野兽时,它也在凝视着你,你无法靠近它,可是它却可以让你无处遁形。
他在人行道上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身旁是他的影子。浮生酒吧与他居住的小区只有两条街道的距离,所以,他每次都是步行到那里。他抬起手腕,智能手表屏幕亮起,显示此时是午夜11点48分,他加快了脚步,身旁的影子也跟着加速向前。从他耳边划过的,除了呼呼的北风,还有发动机的轰鸣,每天晚上都有一群飞车党在这条双向四车道上飙车,他不会停下来关注这些飞车党驾驶的是什么车,因为那些车实在是快的不可思议,一瞬间的功夫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他有时怀疑这些车甚至会突破一维时间的壁垒,穿梭到另一个空间。
在胡思乱想中,他已经走到了浮生酒吧。这个酒吧共有两层,第一层是酒吧,第二层是客房。这个酒吧的营业时间和项目也很有特点,晚上7点半开始营业,9点之前有驻唱歌手唱歌,这个时候进来的人,可以点些小吃和酒水,听听歌,为下一场暖场;9点到12点,是酒吧真正的高潮时间,驻唱歌手离开舞台,当晚的DJ和MC站在升降舞台的中央,随着舞台缓缓升起,原本坐在座位上的男男女女,纷纷离开座位,走进酒吧正中央的圆形舞池,随着令人亢奋的激情嗨曲和疯狂转动闪烁的镭射灯光,肆无忌惮的扭动着躯体,试图发泄出极度压抑的荷尔蒙;12点到凌晨2点,酒吧的高潮时间结束了,这段时间是自由时间,可以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吃吃喝喝、聊天休息,也可以上台自主点唱歌曲。
推开厚重的玻璃转门,他走进了酒吧的门厅,门厅吧台后面的服务生看见他,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从吧台后面快步迎了出来,“哥,您来了,快里边请。”他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没有答话径直走进了酒吧的正厅,他向四周扫视一圈,走向6号卡座坐了下来。一位美女服务员抱着一本黑色的菜单走到他的座位旁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划破黑夜的一道流星,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教授,您好,今天喝些什么?”美女服务员微笑的热情说道。
他先是一惊,转而有些不安,没想到在这个时间段的酒吧里竟然会碰到熟人。他盯着眼前的美女服务员好一会,确信自己的确不认识她,但是她娇美的面容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美女服务员似乎被他炽热的目光灼烧到了,白皙的脸蛋上出现了一圈晕红,假装生气的说道,“教授,您一直这样盯着一位漂亮的女生不说话,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呀?”
他如梦初醒,尴尬的笑了一下,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略有拘谨的向四周看了看。美女服务员只是微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了。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美女服务员娇美的脸上,微笑的问道,“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您。您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我了吗?”
他用右手肘抵着桌面,抬起右小臂,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摩擦着下巴,双眼左右移动,在脑海里快速的寻找有关眼前这个女生的蛛丝马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露出了歉意的微笑,“真的很抱歉,可能是年龄大了,记忆力不好了,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
“教授,上周您在学校的中央礼堂,讲了一节公开课,这应该还记得吧。”
他当然记得!为了这节公开课,他整整准备了两个月的时间,这节课上讲授的内容,可以算是他多年来理论研究的最新成果。可是,他依然想不起见过这个女生。
美女服务员看出了他的尴尬,不再继续为难他,略有失落的说道,“大教授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周公开课前,有一个女生在图书馆门口向您询问中央礼堂的位置,您还记得吗?”
短暂的回想后,他恍然大悟,他记得上周的那天上午他还在图书馆查找资料,完善修改他的讲课稿,直到距离开课只有15分钟的时候,他才起身匆匆离开图书馆,刚走出图书馆大门,正好碰到一个问路的女生,得知这个女生是去中央礼堂听公开课,他便带着她一起走了。由于当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讲课内容上,并没有过多关注身旁同行的女生,只是记得她有一头几乎齐腰的乌黑浓密的秀发以及白皙细嫩的脸蛋,对她的五官和穿着完全没有印象了。现在经眼前这个美女服务员一说,他记忆的阀门打开了,当时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慢慢的拼凑在一起,虽然无法拼成完整的图像,但是凭着残缺的部分,他已经确认了眼前这个美女服务员,就是上周问路的那个女生。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时大笑了起来。
“太好了,您终于是想起来了。今天喝些什么呢?”
“开一瓶尊尼获加黑牌吧,加冰。”
美女服务员冲他热情的微笑一下,抱着菜单转身走回吧台。此时酒吧里只有他一个客人,那些疯狂的男男女女,已经将压抑的荷尔蒙留在了零点之前,零点过后,这些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也蹦跶不起来,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的疲惫的搂抱在一起,有的蹲在酒吧门外的马路牙子旁大口呕吐着夹杂酒精的食物残渣,有的直接钻进了等候多时的出租车,有的在行车道上手舞足蹈乱喊乱叫,有的上了酒吧二楼的客房。
他看到美女服务员双手托着一个黑色圆形托盘向他走来,托盘上放着一瓶尊尼获加黑牌,一支装了一个冰球的威士忌酒杯,还有一盘开心果。美女服务员俯身将托盘轻轻地放在桌子的中央,左手将酒杯拿起放在靠近他一侧的桌面上,双手抓起尊尼获加方方正正的酒瓶,左手托在酒瓶的中间位置,右手拖住酒瓶的底部,慢慢的将醇厚的威士忌酒水恰到好处的倾倒至酒杯的三分之一处,接着轻轻的将酒瓶放回托盘中,盖上了盖子。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美女服务员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他,“教授,您不准备请我喝一杯吗?”他这才发现托盘中还有一支酒杯,于是开心的说道,“能够请这么美丽的女生喝一杯,当然是我的荣幸。”
美女服务员坐在他的对面,给自己的杯子中倒了同样多的酒水,略带揶揄的说道,“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大教授,也是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呀。”他刚喝了一口酒,听到对面女生竟然这么评价自己,一时被呛得连连干咳。美女服务员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一边干咳,一边看着面前这个女生天真烂漫的笑容,竟然有了一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