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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自书院回来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继续找活谋生,左邻右舍的大姑大姨十分看好这个坚强的姑娘,得知陶梓没了事做,便知机会来了,三番两头给她说媒。
主要是,这事有过先例。
陶梓刚住进这里时,时刻想着搞好邻里关系,有事相互照应,一来二去这些邻居对她的印象特别好,熟悉之后,一些家里有未婚配的小辈的人就开始心思活络起来,一个个铆足了劲给陶梓说亲。陶梓被烦得厉害,又不好朝这群凡人下手,便找了份活计每日早出晚归,绝了这群人的心思。
风水轮流转来转去又转回来,陶梓就当做是她重新找活计的动力,几天下来,她又找了个在书局抄书的活儿,开始早出晚归的日子。
大姑大姨们又在陶梓手里翻了车,目光就转到叶舒身上,在她们发起攻势前,叶舒很明智地选择闭门谢客,寻了个清静自在,每天在家摊着养鱼养花好不快活。
正是阴雨连绵的梅雨时节,空气都是潮湿的,墙角一笼芭蕉长得十分喜人,雨水打在宽大碧绿的叶面上啪嗒作响,水珠顺着叶面纹路滴落进旁边的大水缸里,有两三片荷**出水面。
这一缸新荷是叶舒闲来无事亲手新种的,大缸之前是废弃在柴房里,被叶舒翻了出来,仔细清洗了一遍将它挪到院子的芭蕉下,缸底的淤泥和莲藕是请人从城外鱼塘带回来的,她又打了好几桶井水才将水量装到合适的位置,一切准备妥当,叶舒又渡了些灵气加速它的成长,几天过去,新荷就窜了出来。
别说,还挺有成就感,难怪陶梓做事喜欢亲力亲为。
她躺在躺椅上闭目听雨,昏昏欲睡间,门口传来规规矩矩的敲门声。叶舒稍微感知一下,有些奇怪这人怎么来了。她起身走到门前,照理来说,两人是不认识的。
“谁啊?”叶舒问。
隔着门传来一个男声:“请问是陶梓姑娘的居处吗?在下沈敖,陶梓姑娘前日掉了样东西,沈某前来送还。”
陶梓确实说过她丢了一两工钱,不知掉在哪里了。
叶舒开门,真正与这人面对面时才发现他长得确实让人眼前一亮,没了妆容修饰的他看起来干净清爽,一双桃花眸子灿然若星,他的唇角微微勾着,一看便知此时心情十分愉悦。
“沈公子,多谢了,”叶舒打量沈敖,忽然说,“公子看着好生眼熟。”
沈敖愣了一下,随后想通了关节,解释道:“沈某有幸在花神节上扮作桃花神,许是姑娘见过。”
叶舒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赞叹:“公子模样生的好,尤其是这双眼睛,灿若桃花,很招女人喜欢。对了,我还听说莲酒姑娘在花神节上给你敷粉,可惜红颜薄命,听说花魁和老鸨都莫名其妙死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啊……”沈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憋了半天才憋出来,“据说是妖怪作祟,已经被除妖师捉去了。他们又在城里捉了不少妖怪,是……挺匪夷所思的。”
“沈公子见过妖怪吗?”
“啊?这……”沈敖想了想,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叶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摊开手朝他扬了一下:“东西拿来吧,我会交给陶梓。”
沈敖连道两声好,从怀里摸出一个藕色钱袋,钱袋上还绣着一束桃花。
叶舒在心底啧啧几声,这人是有多喜欢桃花?她接过沈敖递上来的钱袋,掂了掂,感觉这重量不像是只有一两银子,还有俩圆滚滚的东西,她想打开袋子,被沈敖止住。
“姑娘且慢,”沈敖略略红了脸,“里面的东西是沈某为陶姑娘准备的,请、请姑娘答应沈某,莫要偷看。”
叶舒面带微笑审视面前这个说脸红就脸红的人,收起钱袋,转言道:“要进来坐会吗?”
沈敖抬眼望了望,感觉杵在门口的人并没有让开的意思,他敛了神色,甚是恪守礼节:“不了,在下还要回书院教书,先告辞了。”
叶舒点头微笑:“好,沈公子慢走。”
目送沈敖消失在小巷口,叶舒才关上大门,拿出钱袋里的东西。是两枚精巧的核雕吊坠,其中一枚上面刻着阁楼水榭莲池,画面中还刻了一男一女,女子划着小船在莲池采摘莲蓬,男子在水榭中作画,脑袋偏向莲池,似在提笔描摹,画纸上是未勾勒完毕的女子采莲图。另一枚刻的画面则没那么繁复,是男女相会的场景,女子坐在秋千上由身后男子缓缓推着,两人偏头侧目似交谈甚欢。
叶舒没想到有人能在这么小的核桃身上下这么精深的工夫,如果送来的是另有其人,她或许还会与人多说几句,只是这沈敖……叶舒摇头,还得让陶梓来解决,毕竟她口中命犯桃花的人如今会想把烂桃枝插在她身上。
而且叶舒也不信能得莲酒以贵客之礼相待的人会如此老实本分。
晚上陶梓回来时,叶舒将白日的事与她说了。陶梓看俩核雕后顿时炸毛,当即撸起了袖子往外走,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你干嘛去?”叶舒拉住陶梓顺毛。
陶梓一屁股坐在藤椅上,猛灌了一壶茶冷静自己,然后数落起来:“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想动我?他配得上吗?他也不看看自己……”
叶舒听她絮絮叨叨数落沈敖,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停停停,等等。人沈敖和咱俩没什么交集,你怎么连人祖宗十八代都带上了,你要不喜欢,以后不见就是了。”
“什么叫我要是不喜欢?我根本不会喜欢!”陶梓大声为自己正名。
叶舒摇头:“行,瞧把你激动的。我也不喜欢沈敖,总觉得他没这么简单。”
陶梓竖起耳朵:“嗯?怎么说?”
叶舒皱眉,说实话,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高深莫测回:“直觉。”
陶梓起身将叶舒的两只手摆成叉腰状,点头:“嗯,可把你厉害坏了,叉会腰。”
“……算了,我先回房了,你自己玩。”叶舒伸个懒腰抬脚上楼。
“对了叶子,我回来遇上那个庙祝了,她让你有空去一趟花神庙。”
“行。”
陶梓听见叶舒关门的声音,又将钱袋里的两只核雕放在手里把玩,还是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小礼物,还刻得这么精致,心里有点小激动呢。
叶舒不知道陶梓的那点小心思,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了花神庙。
因着妖怪的事,花神庙暂时封闭了一个月,再开门待客时香徒信众少了大半,曾经的大部分香火如今都分摊给保佑风调雨顺的山神土地,花神殿的香火少了,庙祝也免了很多接待花神信徒的事务,她将事情都安排下去,自己安安心心照顾素水,顺道打理园中花草。
素水是庙祝夜里打扫花神殿时无意间发现的少女,那时她就盘坐在水仙花神像下,安安静静看着她,眼神清澈,带着些少女特有的干净与懵懂,就像那株开得素净的水仙。
“我叫素水。”她说。
那一刻,庙祝觉得自己见到了花神显灵。
素水想见叶舒,所以她让庙祝去找人。
叶舒踏进花神殿就察觉熟悉的妖气浮动,庙祝将叶舒领到一处偏僻无人的后殿,推开朱门,行礼:“叶姑娘请。”
“不是你要见我?”叶舒询问。
庙祝摇头,带着微不可察的僵硬:“姑娘进去便知。”
不对劲。
叶舒留了个心眼,抬脚进门。
她没注意的是,门槛在她进门时诡异地波动了几下。
偏殿挂满了信徒们抄写的经文,其中亦不乏祈祷用的字句,它们悬挂在梁上,无风自动。叶舒走在光影下并未细看这些字迹不一的经文,偏殿空旷,没有一座神像佛像,在这样大的空间里,脚步声就显得格外突兀响亮。
啪嗒、滴答
啪嗒、滴答
水声夹杂在脚步声里,叶舒听得明了,围绕在身周的那股妖气更浓了。她又继续走了几步,绕过挡住视线的经文,一个白衣女人赫然出现在视野中,她宁静地观看悬挂的经文,口中念叨有声。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可真会做梦,”女人嗤笑一句,转眼又去看旁边那幅,“这幅字太丑,碍眼。”
话音刚落,那副字就腾起火焰,瞬间烧没了。
白衣女子像是看厌了,转身对上站在光线下的叶舒。
一光一影,两人就站在曳动的经文下,无声对视。
叶舒眯眼,眼前这女子太过清冷,不似她认识的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株被虚影护下来的水仙。但她已经完成了虚影的嘱托,这株水仙如何,并不在她关心范围内。
“你不是想见我吗,现在见到了,就该把无辜的人放了。”叶舒说的是被她控制的庙祝。
“当然。”素水笑了一声,隔空召回了留在庙祝身上的妖气,盯着叶舒说,“其实我见你第一眼就不喜欢你,你和凌微是一类人,为了心中所谓的正道和自以为是的守护,自我感动,自欺欺人。你是不是在想,凌微以身护我,我却不知感恩?”
“你想多了,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叶舒秉承绝不再惹麻烦的心念,不想扯在这些事里,转身欲走。
“你有,”素水抛出一柄断剑在叶舒身后,笃定道,“人在我手里,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