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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两日,一行百余人早已过了沙儿可万户府,离董卜韩胡宣慰司越来越近。
一行人虽已安然无恙的来到此处,但途中也遇到了不少麻烦,这其中最难应付是刚入沙儿可万户府时,拥居顾沙山的山匪,着实让他们费了不少神,跟随乔正初的那位副将也因此受了伤。
在磨儿堪招讨司地界时尚好,虽有一两个不知死活的毛贼据路劫镖,但绝大多数绿林、江湖人士还是忌于巡盐、巡铁御史府和长风镖局的声名未曾出手。磨儿堪的这三方势力常年要外出走动,虽然在江湖小有名气,但可所谓“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出了自己所处的地界,纵使是天下第一镖局或都指挥使司从这些山头经过,山匪们也要薅他几根毛下来,自然也没把这三方势力放在眼里。
一路行来,路遥颠簸,到了顾沙山下已是口干舌燥,只希望喝那么一捧清水,便胜过天上的神仙了。
烈日当空,人困马乏,有些人总要时不时眺望来提高精神,这当口一兵卫把手放在眼睛上方远眺,只见山下不远处有间茅屋,屋前挑着一面写着“茶”字的幡儿。他急忙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揉了揉,确定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才喜道:“前面有个茶摊!”众人听见,向前望去,果见一个茶摊近在眼前,瞬间就比刚起程时还精神万倍,一溜烟地就跑将过去,青耕想阻止都来不及了,倒把茶摊的伙计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山上的土匪得手回来,要抢他的生计家当了。
这些兵卫、镖师到了茶摊也不磨蹭,当先那兵卫安抚茶摊伙计道:“茶博士不要惊慌,我们是路过的商旅,只因路远无水,口渴难耐,故此没注意仪态,冒昧哄乱闯入茶棚,还请不要见怪,望尽快上些茶水,让我们早些解了渴去替换后面的兄弟。”
茶摊伙计心有余悸望了望不远处的车队,道:“你们这么许多人,小人这摊小,店家、伙计都是小人,热茶恐怕上不及。”
那兵卫又道:“那也无妨,我这说出的话都带着火,有些凉水润润口也是好的!”
茶摊伙计道:“那请诸位稍候,马上就来。”言罢,他就挑起破门帘,进入了芽屋。
后面的兵卫、镖师见前面有人领头跑向茶摊,也都丢下手中的家伙事,迈开步子,奔向茶棚。青耕扫视着不甚远的高山峻岭,眉头一紧。以往他也从这里走过几趟,虽没遇上山匪,但却听其他常年行商走镖的人说过这一带常有山匪出没,虽然他不知道山匪啸聚何处,但小心些总是好的,更何况眼前这山林深峰高,是山匪最欢喜的去处。眼前的茶摊以前也是没有的,这让青耕更有些不安,可口燥难耐却是当务之急,他自己都有些忍受不了了,更何况这些兵卫、镖师,若再不让他们喝水,恐怕会激起兵变。当下他把手中的银枪猛的向地上一个倒插,劲风吹起尘土飘向四周,青耕的声音也随之扩散开来,“后面的兄弟不要乱了阵脚,坚守自己的岗位不要离开,提高警惕,等前面的兄弟们喝完茶再换你们去。”刚迈开步没跑开两步的兵卫、镖师,听到这雄浑有力的喝声,不得不悻悻然地停下,又返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青耕接着说道:“三弟,你守住车队,我去那茶摊瞧瞧!”
姜易拍了拍胸脯道:“大哥尽管去,这里万事有小弟。”
青耕脚步轻移,人已在数丈之外,可那些适才被他阻止去喝茶的镖师中,有一人用不屑的口吻轻声道:“不让我们喝水,自己反倒去了,还美其言曰‘去瞧瞧’,真虚伪!”
姜易闻言,回头一瞪眼,目露凶光,上前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镖师见姜易如此模样,早已吓得直哆嗦了,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敬的言语,目光闪躲着,双脚不自主地往后退。
姜易一把揪住那镖师,道:“要是搁在出发前,老子早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了!”其他人也不敢劝阻。没过一小会儿,姜易松开手,又道:“再让老子听到这种话,就不管你是谁了。”
就在姜易与那镖师说话间,青耕已到了茶摊,茶摊伙计也刚好提了桶凉水出来,往地上一搁,凉水荡着水花,木瓢如船般在海中与风浪搏斗,“丑话说在前面,寒冬未过,水凉如冰,诸位吃了若三刻一腹痛五刻一腿软,请别找错了门!”
那兵卫哈哈一笑,道:“都说女人如水,她若要留我作陪,我倒也愿意的紧!”
青耕道:“你这风流小子真是寻花的肠子问柳的心,无论什么话,只要你接了去必然三言有绿妆,五语不离红袖。”
风流小子回头嘻嘻笑道:“公子,小人这不是在等你吗,你不来我们怎敢先喝!”说着,他握住木瓢,微斜往水中轻摁,再一端,已经舀了一瓢凉水上来,双手递到青耕面前,“公子!”为了方便行事,他们出发前商议决定,在旁人面前唤青耕“公子”,唤姜易、乔正初“姜护院”和“乔护院”,唤梁霞“小姐”,唤梁世雄“老爷”。
青耕却不接,反而把银枪扔给旁边的兵卫,自个儿取出一个小棉布包,慢慢掀开,乃是银针布囊。他取出一根银针,探入凉水中,再取出放在眼前一看,映着日光依旧银光闪闪。
风流小子也明白青耕的意图,只是端着水瓢道:“还是公子想的周全。”
青耕边收着银针,边说道:“出门在外总得小心些,要不然掉到坑里,把自个儿摔得头破血流,还得赔把人家吓了一跳的礼。”
风流小子点头道:“公子说得极是!”
青耕接过木瓢,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一手用衣袖擦着嘴上的水和脸上了汗,一手把木瓢递回给风流小子,“你也喝两口。”
风流小子笑呵呵地接过去,说完“多谢公子”,就牛饮起来,看来是渴坏了。
尚未喝到水的那些人眼巴巴地盯着风流小子手里的木瓢,不停地干咽口水。青耕看在眼里,从先前那兵卫手中接过银枪,又对茶摊伙计道:“大伙急于赶路,茶博士,你再取些杯碟碗瓢来。”
茶摊伙计“哎哎”两声,连连点头,返身掀帘再次进入木屋。
既然这水并无什么不妥,青耕也不必在这里等他们喝完水了,几步踏出麻布牵成的棚子,又看了看四周,带着几分不安,眉头紧锁的走向车队。
茶摊伙计刚拿出一小叠,七八个陶碗,就被哄抢完了,没抢到的却很是失落;抢到碗的舀起水便喝,全然不顾形象。这边刚有人喝完,那边没抢到碗的就奔过去,夺似的接过碗,接着舀水喝。
第二批七八人还未喝完,第一批七八人中突然有一人捂住了肚子,呲牙咧嘴地直呼痛,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麻布棚子下的其他人,无论是否喝过水,甚至正在喝水的几人,都投去了目光。有几人围到那人身旁,风流小子蹲下来道:“你这身体忒孱弱了,就喝了这一小口凉水,才这一弹指的工夫,就腹痛脚软、鬼哭狼嚎了?”
那人是有苦说不出,刚想忍痛为自己辩解,又一人五官拧在一起,捧腹倒地,这下更多人围了过来,风流小子又道:“你小子怎么也倒了?”话未落音,接着又一人倒地,大家开始慌乱了,一人惊恐道:“这都是怎么了?”风流小子这次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另一人则直接向离麻布棚子不远,还未回到车队的青耕呼道:“公子,这边接二连三有人腹痛倒地,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青耕闻言,慌忙准备返身回茶摊,刚又看见车队那边姜易一众人看见这边有动静,准备过来一探究竟,却被青耕阻止道:“你们守住车队不要走开,这边一切有我。”虽然茶摊这边突发变故,但青耕的心里跟明镜似的,盐铁之资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不容有半点闪失。
姜易也不敢再动,双臂一张,道:“都不要走动,守住车队。”
车队安静下来,青耕才返身赶回茶摊,而这时已有十来人倒地了,青耕疾道:“这怎么都倒地了?”
风流小子摇头道:“眨眼的工夫就倒了十来个兄弟。”他指着第一个倒地的兵卫接着说道:“起初小人以为是他身子孱弱了些,又在这寒冬受了凉水的刺激,才至于此,但接二连三有人腹痛倒地,就说不通了,总不能人人都喝不了凉水吧?”他又走到另一倒地兵卫身边,“就拿他来说吧,他的身子比小人还要强壮几分,大冷的天,下着大雪,一桶凉水从头上泼下来都不带打个喷嚏的人,这当口受不了这点凉水,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青耕顿了吗,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们可都是喝过凉水的?”
风流小子点头道:“公子怀疑这凉水有问题?”
青耕道:“不然怎么解释喝过凉水的兄弟都倒了?”
风流小子若有所思地摆手道:“不对不对,咱俩也喝了凉水,依旧安然无恙,这作何解释?”
青耕轻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风流小子一甩手,道“所性咱们也不想了,把茶博士叫来问问。”
言罢,众人回头转身,却已不见茶摊伙计的身影。十来人接二连三倒地,众人一时慌乱,竟不知道茶摊伙计何时不见了,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