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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机出了巡盐御史府,又穿过几条街,才寻个隐蔽之处,脱下一身夜行衣,好生藏好后,才向回家的小巷走去。
一路走,他一路盘算着下一步计划。虽然青耕、展飞羽没有明确答应合作,但他们各自都背负着血海深仇,只要他主动送去机会,他们必须会顺势而为,如此一来他也就能报长年受庞暮欺辱之仇了。
“朝廷催盐、铁的文书已经下来了,三天后就是交期,不如伙同绿林好汉一起劫了它,再把它放到户所内,嫁祸给洛桑,如此一来不仅平措顿珠容不下他,青耕、乔正初、蒋御史也会寻他的麻烦,到那时他必会众叛亲离了。”程机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小巷外。
放眼望去,小巷里的两三灯火也没有了,漆黑一片,除了轻弱的风声,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没有一星半点的嘈杂,寂静的可怕,程机心里不免就犯起了嘀咕,虽然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休息了,但以往他也有回来晚的时候,有些家庭养的狗就会吠叫,不会像今夜这么安静。再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他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接着他脚下一滑,摇晃着向后倒的同时,脚下的东西“哐哐哐”的向前滚动着,他迅速一个“鹞子翻身”,才重新站稳脚跟。地上滚动的东西已经停了下来,他上前两步,蹲下细看,才发现是一个圆木,貌似是一根桌腿。
“路上怎么会有断裂的桌脚呢?”程机苦思冥想,“难道是出了什么事?糟了,小敏……”想到这里,程机迅速起身,大步向自家方向奔去,一路上又看见了些破碎的桌椅,不自觉的又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程机就来到了自家屋外,可房门却大开着,门板铺在地上,程机心里一提,也没敢多想,就直接冲进屋子,喊着:“小敏……小敏……”
屋内比屋外还要凌乱,到处都是碎裂的桌椅盆碗,或大或小的横躺斜靠在矮凳高墙上,慵懒的难以自立,眼前的景像使程机心里如明镜一般,“这里发生过激斗!”程机一心记挂着程敏,虽然他也知道程敏十有八九已经不在此处了,但他仍抱着那一线希望。小碎片几乎满地都是,底下空间也无法藏下一个人,他也不打算收拾,只是准备寻大件的木板、物什翻寻。
不远处,没了桌脚的圆桌无法站立,斜躺在一件物件上,从大腿根断裂的残腿朝着程机,似是在说,“我拼了腿才保住你妹小命,还不过来瞧瞧?”程机刚抬脚走了几步,那圆桌像是因为断了腿而性情善变一般,突然由文静变得冲动暴躁,面目狰狞地飞扑过来。
圆桌来势凶猛,程机不得不后退两步,再一掌击出。“砰”圆桌应声被掌力击碎,露出后面一道飞跃着,一掌拍来的身影。身影藏于圆桌后面紧随袭击,程机击碎圆桌已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只是迅速一侧身,躲过这一掌问着,“你是什么人,我妹妹在哪里?”
身影也不理会他,未待他把话说完,一掌又到了,衔接无缝的攻击迫使应付不及的程机只能再次躲闪,而后左脚一个前踢。骆武迅速把右腿往后一移,同时一掌又拍至,程机无法再躲闪,右掌迎上。“啪”的一声,双掌相撞后又迅速分开,掌力迫使两人各自退后数步。手掌传来的些许酸麻和灼热感,使停在门边的程机暗忖道:“这人掌力惊人,若不是我用了几分内力,这会儿非受伤不可!”再看这人的身形,回想他的招式,程机觉得很是眼熟,但还没来得及多想,身影一个扫腿,几片碎木已然飞到了半空,接着身影手掌一翻再微微一推,碎木如疾风骤雨般射向程机。程机左臂抬起,一旋,手中的大刀如风车般迅速连转几圈,将碎木全都击散在地。身影又是一掌击至,程机识得正是一招“投石问路”。
“这掌法……好生眼熟……”程机心里想着,身影又一招“樵子识琴”击至,一连出了五六招,虽去势汹汹,但却没动用兵器,也没有下狠手,程机也就没有动用大刀,只是与他拳脚对招。下一招,身影一掌击在门框上,将嵌在墙上的半个门框都击飞出去,如此身影与程机再次拉开,位置也互换了,程机去了里边,那身影来了门边。
这时,程机看着身影熟悉的形貌,想着熟悉的招式,一个人影浮现在了他脑海中,让他脱口而出,“骆武,是你?”
骆武,这个程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是户所快头,掌管户所快班衙役,也是洛桑豢养的门客,打小便与程机受训在一处,与程机关系颇好,一度程机还想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只是后来被蒋俊远看上了,而且程机也希望程敏有个更好的归宿,给他的仕途提供助力,许配之事才就此做罢,也正是因为如此,骆武说程机太过势力,毫无诚信可言,与程机才逐渐有了隔阂。
骆武回道:“正是骆某!”接着故作疑惑,问道:“程兄不是早与千户大人交谈后,离开户所了吗,为何此时方归?”
程机本想好生与骆武谈谈,从消除隔阂,可一想到程敏被他掳走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有怨恨冲我来就行了,为何要把我妹妹掳走?亏你之前还说喜欢我妹妹,原来都是虚情假意。”程机这样想着,不耐烦的看了骆武一眼,道:“今日并非程某当值,程某去往何处、何时归来,与骆兄并无干系吧!”说着,已撇过头去。
骆武抱拳笑道:“既如此,那骆某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他已掠过程机,走向了屋外。
程机慌忙出声制止道,“且慢!”
骆武驻足回身,道:“程兄还有何事?”
眼下程敏在他手里,程机不得不压住心中的愤恨,语气不再骄横,低声下气地问道:“骆大哥,一女不嫁二夫,小弟深知这其中的道理,并非小弟不愿把小敏许配给你,而是那蒋俊远执意要娶小敏,小弟官职低微,怎敢违背他的意思,无奈只能毁诺,愧对骆大哥了。骆大哥心有怨言,也在情理之中,小弟也不敢怪罪,只是骆大哥千恨万怨,责备小弟一个即可,一切都是小弟的决策,小敏也是事后才知情,她也是万般不愿。望骆大哥看在往日的些许情份上,放小敏归来,小弟甘愿随骆大哥处置。”
程机适才出言不逊,骆武原想挖苦他一番,但听到程机这话,又想到程敏的柔情、美丽,又狠不下心去,只是顺势又走了两步,到了门边,斜靠在墙壁上,轻舒了一口气,“放心吧,我爱她都怕来不及,哪敢伤她半分,我已经把她送到了一个完全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见骆武如此,程机也心里稍舒,继续问道:“是洛桑指使的?”
骆武轻叹一口气,点头道:“他是千户,我只是一个快头,官微言轻,虽有万般不愿,但也不得不奉命行事!”
程机缓步来到骆武身旁,平和地劝道:“骆大哥,别跟着他了,放了小敏,咱们另寻一条出路吧!我的遭遇你也见识过了,尽心尽力换来的却只有打骂,何苦来哉!”
骆武站直了身体,踏出屋外,头也不回,只是道:“你可以,我却不行,我欠他的……是命!”
程机见骆武要走,刚准备再问程敏的事,骆武又道:“他让你去劫三天后,由青耕、乔正初、长风镖局联合押送,运往四川布政司的食盐、兵器,再秘密送到巡盐御史府,栽赃给青耕,告他监守自盗,届时才会放还小敏。你大可放心,无论事成与否,我都不会让他伤害小敏分毫!”
看着骆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程机只是道了句,“那小敏就暂时拜托骆大哥照顾了!”却并没有去追赶,而是若有所思。到不是担心程敏,骆武一直爱着程敏,再看他刚才的态度,程机很明白程敏在骆武手中是很安全的,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担心程敏,毕竟程敏被人掳走了,可眼下他却不是在思虑这事,而是在想劫食盐、兵器的事。这事前半部分与他所想不谋而合,让他喜上心头,只是这后半部分栽赃的事,又让他犯愁了,可谓是喜忧参半。骆武受洛桑之命将程敏掳走,已有了胁迫程机的重要筹码,程机自是不敢违背,栽赃给青耕已经成了必然,但他却不愿就这样错过一个对付洛桑的好机会。
正思虑间,先前受到惊吓和威胁的少数邻居后怕地打开房门,确认那群凶神恶煞的人确实走了后,才过来询问、安慰程机,有少数家境还算殷实的人家还送了一两张多余的桌椅来;还有几人则提出明日帮他修理破乱的桌柜。待送走几位邻居,程机来到已经瘫塌的床榻边,拾起棉被褥子,抖了抖灰尘,又重新铺好,也就将就的躺了上去,至于收拾屋子,那是明日的事了。
程机半睡不醒的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就开始收拾屋子,修理桌柜。展飞羽也辞别青耕、高畅,赶回泄里坝,再慢慢筹划报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