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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调护六娘郭郎中开方 作弄德盛卢嘉瑞定计(上)
却说上回说到焦绣珠情绪与心智乖张,卢嘉瑞疑其患疾,便哄得焦绣珠乐意,然后到瑞安大药铺请老郎中郭先生进去给焦绣珠诊病。
翌日,郭老先生如约到宝珠院焦绣珠房中给她诊病。由于卢嘉瑞哄焦绣珠说了给她调理身子,焦绣珠只道就是那么回事,没有任何抗拒与不快。
郭老先生是位资深的老郎中,号脉诊病早已是行家圣手,望闻问切十分在行,也可算得相当准确。由于郭老先生年事已高,又一直都是自家药铺的坐堂郎中,焦绣珠便不避忌,就坐案桌边上让郭老先生号脉,郭老先生得以仔细的望闻问切。
郭老先生做事也是一丝不苟,他仔细地观望焦绣珠的气色神情,看她舌苔,静静细听焦绣珠声调气息,详细地问询焦绣珠平日的作息寝食与心气情状,最后又慢慢地轮流按压焦绣珠双手手腕脉络,感触研判脉象。
望闻问切完毕,郭老先生淡然安慰焦绣珠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她心血亏虚,开一方汤药煎服一段时间,并多闲走散心,遇事休要计较,便可有明显功效。说罢,郭老先生便告退出门。
郭老先生出了焦绣珠宝珠院,便来到卢嘉瑞书房。
“六娘怎么样,郭老先生?”郭老先生进得门来,卢嘉瑞便急忙问道。
郭老先生则不紧不慢的坐到客位上,等卢金上了茶,喝了口,才慢慢道来:
“老爷,从望闻问上所得,六娘气色恹弱,面容晦暗,精神飘忽,气息不稳,舌苔微灰,声调嘶哑,睡眠不安,餐食时好时坏;而在脉象上,沉浮不定,轻重无常,心房失律。老夫从医多年,也未遇到过如此繁杂症候集中于一身的。但方才路上老夫边走边仔细归纳推究,觉得六娘应是心血紊乱,导致邪气入侵,从而阴阳失调。心乃人内外脏器之主,心血不洁,或者律动紊乱,则其它腑脏俱受其累,胃脾肺肝胆因而各行其是,身子便显得各处莫名之不适。”
“那到底是什么病症呢?”卢嘉瑞听郭老先生说了半晌,还没说出来焦绣珠得的什么病,便着急问道。
“老夫看六娘心血不洁与律动紊乱兼而有之,从而导致整个腑脏失调,表现出身体各种杂乱之症。其实,六娘应是内虚外燥,里寒表热,内外与表里冲撞激烈,导致心气精神狂躁,反过来又增加腑脏失调。其人外在表现应该是精神飘忽游移,时而抑郁不语,时而焦躁不安,言行上偏执乖张,敏感,喜怒无常,难以理喻。”郭老先生说道,“这是综合病征,具体难说得的什么病,如硬要说个病症名目,应该就叫焦躁病吧!”
“焦躁病?那怎么调治呢?”卢嘉瑞回想这些日子以来,焦绣珠的言行举止,觉得郭老先生说的有道理,便追问调治之法,这是他最关心的,不仅关系到焦绣珠的身子,还关系着宝贝儿子官禄的安好。
“腑脏之病已是难治,精神之疾就更难治。不过,老朽已经想好了一个方子,回头开来,给六娘抓药来煎服。不过此方并非一般药方,叫做调护茶更合适些。这副药里加有桂圆、大枣和些许糖,有甜味,每日煎开让六娘当茶饮,随时饮用即可,持续饮用两三个月下来,慢慢调理,应该能看到明显之功效。”郭老先生说话依然不紧不慢,却极有把握的说道。
“那好,请老先生回去开方子吧!”卢嘉瑞说道,“我叫逢志去按方抓药。”
于是,郭老先生告辞了卢嘉瑞,回到前边药铺开方子去。卢嘉瑞叫逢志跟着出去拿药方,并顺便就抓药回来给六娘。
卢嘉瑞每日到提刑司衙门点卯办理公务。公事一般都是在上午就办完,遇到有大的案件审断,才会延宕到午后散卯。卢嘉瑞有个习惯,从衙门散卯回来,时辰还早的话,便打马到名下各店铺去巡看,一来看看各个店铺的买卖状况;二来跟主管们商谈买卖之法,跟伙计们说话,了解哪个伙计有做买卖的天资,以备将来提拔任用;再者,时常在街市上走动,也能多了解外边市井人情的变化,有时能发现些做买卖的灵感和商机。
这一日,天时已甚是寒冷,虽还未下过雪,但寒风凛冽,卢嘉瑞内里穿着皮夹袄,依然感受到浑身的寒意。
卢嘉瑞本来打算直接回进府里,但在府门前将马缰交给逢志后,他忽然想到许久没到瑞如当铺去了,便转身走到瑞如当铺去。
瑞如当铺的主管江奎将卢嘉瑞迎进去,奉上乌龙茶。卢嘉瑞品了两口,方开始与江主管谈话。两人说话的话题无非是一些关于当铺买卖的事情。从江奎的言谈中,让卢嘉瑞得知近来当铺的买卖有一些下降,而江奎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正在闲话中,有人进铺子来典当。卢嘉瑞欲要亲自看看典当的情形,便与江奎一同出了掌柜房,到前边店堂来,悄悄在一旁观看柜面收当情形。
只见来客从包袱里拿出一套纯银酒器,要求典当,他将酒器逐个递给柜台窗口里边,包括一个注子、一个注碗、八个酒杯,看来酒器雕刻图案还算比较精美。柜台里边收进去,不多一会,里边伙计便说可以当二十两银子,月利息五分。那来客一听,便要求将酒器退回来,说道:
“嘿,你退还酒器给我吧!我还是到别家当铺去当好了,你给的当银少,利息还贵!”
“你去哪里当都差不多的嘛!我看这酒器在哪里当,当银都不会有太多的差别的!”里边伙计说道,“既然到这里了,不如就在这里当了,拿了银子去!”
“别啰嗦了,把酒器还我!”来客催促道,“牛角街新开的那家‘德盛当铺’当的银子就比你给的多,可以当三十两,而且利息才三分。我都拿去过的,来这里只是想比一比看能不能当的比他家多,利息能不能更少一点,按你说的,我倒不如到德盛当铺去当。”
柜里伙计只好将酒器退了出来,来客将酒器从新包好,匆匆赶出门去。
看毕,卢嘉瑞便对江奎说道:
“你看,一个客人就这样跑到别家去了!”
“可也没办法,我家店铺有我家店铺的规矩嘛!”江奎表示惋惜,但也觉得无奈。
“你赶紧叫一个伙计,换上便服,拿了一件当品,跟随方才那个来客去别家当铺,看看他的酒器到底能当多少银子,收多少利息?然后也把自家拿去的当品假作要典当,看真实可以当多少银子,收多少利息,回头比一比看我家当铺跟别家的不同。”卢嘉瑞说道。
江奎于是吩咐一个伙计就去办,卢嘉瑞和江奎先回到掌柜房品茗谈天。
过了两三碗茶功夫,派出去的伙计回来了,进到掌柜房,向卢嘉瑞和江奎禀报说道:
“回禀老爷,回禀江掌柜,小的跟出去,来客是到牛角街德盛当铺当掉酒器。客人所言不虚,他的酒器当银二十八两,利息三分。小的紧跟着将拿去的纯银观音像典当,当了三十一两银子,利息也是三分。”
“你真把观音当掉了?不是说假作要当吗?”江奎责问道,“你怎么自作主张呢?”
“掌柜的,小的方才没听清,以为说就当掉来比一比。”伙计连忙磕头求饶道,“小的犯了错,甘愿受罚!”
“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你去办理,罚你,你赔得起吗?”江奎余奴未消,说道。
“江掌柜,既然事已至此,再责备他也没有用。方才事出着急,他没听清楚,也是情有可原,往后办事可得仔细些!”卢嘉瑞说道,“你如今快去查看一下账簿,看这银观音像原来收当的是多少银子。”
“这银观音像原来收当是二十二两,利息五分,已经是逾期死当。”伙计答道,“这件当品是小的经手,小的记得很清楚。”
“你虽然经手并记得,但还是查看一下账簿再说,万一你记错了也不好说。”卢嘉瑞说道。
伙计赶紧去找账簿查对,不到一碗茶功夫,便将账本拿来给卢嘉瑞看,果然伙计记性不差。
“嗯,这么看来当掉还赚了不少的银子,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卢嘉瑞说道。
“小的去当的时候就记得很清楚,既然能赚这么多银子,就当掉也不惧怕亏钱,当时也就不多想,当掉了。”伙计说道。
“赚了钱是好事,但是这也说明我家当铺比别家更苛刻,而且苛刻了不少,久而久之,人都知道了,我家店铺便不会再有客人来,那时‘瑞如’便只有关门大吉了!这才是绝大的祸事,断不可因今日多赚一点钱窃喜!”卢嘉瑞说道,“如今要做的是怎么将客人拉回来!”
“老爷说的是!”伙计耷拉着头,应道,又说,“这家德盛当铺开得很大,小的方才顺便在街上查问到,这德盛当铺是秦金旺老爷开的,他家的买卖门道怕是正针对着咱们‘瑞如’,小的看得多提防些才是。”
“嗯,不错,你还知道调查这一层,算有些头脑。你叫什么名字?在‘瑞如’做几年了?”卢嘉瑞问道。
“小的叫解澜,在‘瑞如’做伙计有两年了。”伙计答道。
“你做得不错,虽然做事有过失,但有头脑,是块做买卖的料。”卢嘉瑞说道,“好好干,会有出息的!”
“多谢老爷!小的一定尽力做事。”解澜快脆地答道,“要是没有别的事,小的出去做事去了!”
说罢,解澜便出去了。
“江掌柜,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如果听由事态如此一直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过不了多久,我家当铺怕就没买卖可做了!”卢嘉瑞便问江奎道。
“嗯,听老爷这一说,小可就明白了。一定不能就这样下去。不如咱们也将当金提高,将利息降下去,将顾客拉回来。”江奎说道,“咱们瑞如当铺是多年老店,又有老爷之名号招牌,客人还是会更加信得过一些,只要当金和利息一样,客人一定会优先选瑞如当铺的。”
“你说的虽是有理,可你先匡算一下他们的当金水准,到底是当品估价的几成?再看看这事到底能不能一直这么做下去?”卢嘉瑞问道。(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