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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智缓缓起身,借着独孤云离掀起的一道缝隙,一眼便认出里面的男人不是独孤龙山。
他窃笑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舒展眉头走向宁鸣,顺便将宁鸣的肩膀一把揽住,一起走出房门站在廊上等候。
仆人还想上前,却被曹智从外面勾手叫出。
“主家家事你也要管吗?”
仆人一时不知这都什么情况,自己也不知何去何从,该干些什么。
“门口待着去吧。”曹智安排这事像个老手,仆人摸不着头脑,被这命令的话震住,“哎”一声转身便回他的门房去。
仆人低着头躬着腰,刚走到门口便一头撞进袁三的怀里。
“他们人在哪儿?”袁三看着院子里廊上的两人,在问出的一瞬间便锁定目标。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玉岩从后跳出,指着宁曹二人,满脸狰狞,恨不能手刃。
他贴着袁三身后,本能的缩头缩脑。靠近二人的一刻,立刻跳出来,让出位置,朝着后面的侍卫大喊:“就是他们!抓住他们!”
宁鸣曹智也不傻,怎么可能站着就被他们抓,两人向后退进房内,一人一边将门从里关上。
宁鸣背顶门,责问独孤云离是何意。
而曹智则反将独孤云离一军,一把拉过堵着门的宁鸣,让外面的袁三将门撞开。
“出去!”
袁三的一只脚还刚刚伸过门槛,还没落地,便被玉华夫人一声厉喝喝了出去。
“姨母,你别怕!有我呢!”玉岩不知状况,还想上前刷个好印象。
“出去!都出去!统统都出去!带着你的兵都出去!”
玉华夫人一阵歇斯底里,屋内屋外无人动弹。
已经接受现实的独孤云离,好像突然长高了不少。她直挺着腰,埂着脖子,面无表情的从一侧走到堂中。
“都回去吧,一场误会,劳烦右将军了。”
独孤云离说完,随着门外的虚无暗夜继续说道:“跟我来吧。”
袁三带人从东厢退了出去,为防有事,并未离开王府。
独孤云离此时一句话也不想说,更不要提想办法与宁曹二人周旋。
独孤龙山虽然已经是行将就木,但耳聪目明,瘫在床上后睡眠更是糟糕,一有风吹草动便会醒。
独孤云离觉得是独孤龙山害怕睡着就起不来,所以总神经紧绷。
但这样的想法光是想到就令人心酸,只是不敢对独孤龙山说出。
独孤云离不用问也知道,袁三带着一队人马从前堂穿廊过院到达后院东厢,早已经惊动了他爹。
索性瞒不住,倒不如带他们去亲自见见,也好彻底死心。
独孤云离走进正室内寝,抬手将厚重的黑布帘子掀开,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混着浓重药味的热浪。
独孤龙山畏冷,暑九的屋子里还点着火炉。此时的他平躺在床榻上,面色发黑,嘴唇发白。
独孤云离快步上前单腿顶在床边,双手扶着独孤龙山的背让其靠起。
白发松散,发不能簪。
独孤龙山坐起后不断大口喘息,好一会才渐渐平抚下来,他闭着眼朝仆人一挥手,仆人退了出去。
宁曹二人显然是没有料到如此情景,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面面相觑,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独孤龙山勉强转动着眼珠子一瞥二人,示意其有话就说。同时独孤云离看了眼宁鸣,朝他点了点头。
“早就听说伯父患病,却不知如此严重,只是情非得已,还请伯父救救廊乐两州。”宁鸣说着眉头一皱,擒住自己湿了的眼。
“月前我父亲曾向云州休书多封,不知何故皆没能送到府上。”
宁鸣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软牛皮,双手捧着,递给独孤云离,自己后退两步,继续站在和曹智并列的位置。
独孤云离将牛皮展开,抬首便看到“将王诛”三个朱红的大字。
“这是从顾默笙军中所得,绝对可靠。此前我父亲看到后也是不敢相信,您四人戎马一生鞠躬尽瘁,临老临老却遭到背叛。这也是我父亲之所以造反的原因,不是我们想造反,是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曹智读过书上过学,说话比他爹曹二狗中听多了,可是中听归中听,依然无法改变这语言背后的实质。
独孤龙山冲独孤云离摇了摇头,父女两皆没有出声。
“乐州已经失守,顾默笙此时带兵盘踞在西野,只守不攻,不知何意。我父亲派我来还有一封他的亲笔信要交给伯父您亲自过目。”
宁鸣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上前两步在将要递到独孤云离手里时,又收回,拆开信封,拿出信纸,打开递到独孤云离手中。
独孤云离接过信刚读了一句“龙山吾兄”,独孤龙山已经扫到“一起举事”“推大哥为帝”的字样。
独孤龙山突然涨红了脸,猛地抬手扯过信纸,扔进床侧的碳盆里。
众人不料如此,信纸瞬间烧成灰烬。
“伯父,您这是?”宁鸣惊慌。
“走吧。”
独孤龙山勉强说出两个字来,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
“伯父久病,已经不知如今天下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三皇子名义上是通州,实际就是朝廷派来剿灭我们的啊!灾荒本是小患,他们却假仁假义,弄出一个以东救西,这是要将我们的架空呀!”宁鸣气愤难当。
独孤龙山气的手发抖,只是一口痰堵在嗓子眼,连咳带喘,一阵发作,一句整话也说不出。
“他们假仁假义,你们就是真心实意吗?你们自然可以不接受朝廷的计划,反正饿死的不会是你们。”
独孤云离接过宁鸣的话。
“云离妹妹难道认为他们是真心救灾吗?如果他们是真心救灾,就会立即拿出粮食和钱,而不是拿出个计划交换!”
“所以你们就造反了?明明灾荒,钱粮不济,还逞这种武夫之勇,简直可笑!”
“你!”一旁的曹智总算明白,这云州王时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叛变”了。
宁鸣见曹智伸手探向腰间握住腰间软剑的剑柄,立刻出手按住曹智。继续向独孤龙山做最后的游说:“伯父以为廊乐两州若败,云州还能安然无恙吗?”
独孤云离正要反驳,却见父亲的眼里有了迟疑。
“顾默笙奉旨讨逆,此时对廊州却只守不攻,为何?难道他是为了给廊州机会吗?”
宁鸣见没有阻拦,放开继续说:“廊州势小,同样是在灾年,败局已定,他还需要等吗?”
独孤云离已经预料到宁鸣接下来的话:“你是想说他在等云州吧。”
“对!”宁鸣有些激动:“不是他在等,是朝廷在等,是皇帝在等。他们用了这阴损伎俩撕毁当初的丹书之盟,此时还想要四大将王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他们是要过河拆桥,功成斩将呀!”
宁鸣向前走了两步,扑通跪在独孤龙山床边:“伯父,这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了的,他是不会放过你们这些跟他打天下,又瓜分他天下的将王的!”
独孤龙山闭眼沉默着,始终未再开口。宁鸣见此也没有办法,他将能说的说尽,也不能得到独孤龙山的支持,无奈之下只能起身作别。
独孤云离松了口气,抬腿站起,将独孤龙山后背缓缓放下,抬动其脑袋起正要放下之时。
一道明闪闪的光花了她的眼,随即而来的是“呲”得一声。一把长剑忽便从她腋下刺出,直朝独孤龙山的脖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