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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林婉像是慢放镜头一样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浓密的睫毛间，无数种情绪流转闪烁——高傲，不屑，咄咄逼人的气势在闭上眼睛时转瞬即逝，再次闪亮登场的明眸里揉碎的尽是温柔，和一如往昔的关爱。她提起嘴角，笑着问到，“你怎么不去换衣服？”
“我听主编说要让你顶替受伤的模特照相，你没有经验，又是被强拉过来的，肯定又害怕，又紧张，我就想有我在你身边陪你，你可能就不那么紧张，所以留了下来。不过，貌似是我瞎操心了，你根本不需要我！刚才的你……”林柔明亮的犹如玻璃球一样的眼珠一动不动，这副严肃的神色中，竟有几分潘梦的影子，她把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刚才的我怎么了，很奇怪吗？不过说实话，第一次穿上这种衣服，突然有种登上南瓜马车的感觉，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整个人轻飘飘，晕乎乎的，身体都不受控制了，我都不知道刚才我做了什么。是不是表现的很糟糕啊？”林婉一边想方设法蒙混过关，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林柔，揣测着她的心思。
林柔有那么一秒真的是很嫉妒林婉，因为她进来的瞬间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连身为大明星的自己的光彩和风头都被她抢去了。她讨厌这种被人比下去的感觉，虽然这个人是自己的姐姐。
但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夺取所有人目光和赞美的人是这个低调的几乎让自己忘记了曾经在学生时代是多么的出类拔萃，让自己羡慕，甚至嫉妒的姐姐。林柔因为现在自己获得了成功，她很少把谁放在眼里，就连林婉也不例外，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的无视，使得姐姐成为了自己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
站在一旁看着林婉拍摄时淡定从容的样子，想着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忘记了太多事情，林柔不知究竟是在生林婉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只感受着怒火燃烧着自己整个身体，直到所有情绪被烧成了灰烬，逐渐消失不见。
“你很棒！”林柔缓缓地靠近林婉，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刚才还皱皱的小脸又变得像珍珠一样温润，尽管嘴角别扭的弧线还是暴露了她有心事的事实，“第一次见姐姐这个样子，就像一个高贵的公主一样，真的很漂亮。虽然说我做不到毫不在意你的光芒盖过了我，但真的很为你骄傲。”
“谢谢你，林柔。”林婉察觉到林柔脸上书写的情绪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姐姐，对不起，我才发现，一直以来我真的太忽视你了，我没注意姐姐随意的装扮下隐藏着本该展现出来的柔美，我没想到姐姐在拍照上也如此有表现力，我都不知道姐姐除了学习以外，其他很多事都可以做的很好。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妹妹，我没更多地关心你，去体谅你的心情，你的感受。姐姐，或许打扮成假小子的样子，你是有什么苦衷，我却不曾在意，你是不是一直很辛苦啊！”就在刚才，林柔脑海里闪现了很多小的时候的画面。
明知道姐姐喜欢肖雄，却因为自私，使了手段把肖雄占为己有的事情——虽然姐姐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知道当初是自己横刀夺爱——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想象着如果当时姐姐是这副装扮，如果当初肖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现在成为肖雄女朋友的人，会不会就不是自己，而是姐姐了。
林柔觉得胸口憋闷，她特别害怕，如今姐姐依旧坚持男孩儿装扮，是因为那个时候受了太深的伤害，亦或是为了成全自己，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的负罪感就更深了。
“说什么呢，我哪有辛苦，又哪来的苦衷。我习惯了那副样子，轻松自在的，现在这个样子才让我不舒服！你这小脑袋瓜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人不大，想的还挺多！想多了啊，傻瓜！”林婉料想过林柔会因为刚才大家围着自己转而生气，却未曾想过道歉的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姐姐，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真的有苦恼的话千万别憋在心里，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只要我可以做到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地为你做的。”
“你怎么了？看来我不能再打扮成这样了，看把我妹妹吓得都谁胡话了。姐姐一直挺好的，你就放心吧！”林婉看到一旁的工作人员在试图找时机和她们搭话，把手放在林柔的头顶拍了拍，向等着的工作人员询问到，“是要换衣服了是吗？”
“对。”工作人员苦笑到。
“好，马上就去。你也得赶快去换装扮了，我们还要拍摄一组双人照呢！”林婉嘱咐着林柔。她庆幸着有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不知道林柔因什么而有了那些感慨，也不清楚林柔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在刻意隐瞒事情的实情，在摸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她更希望尽快终止这一次的对话，以免露出更大的破绽。
“你刚才为什么对林柔说你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大卫做好了下面拍摄的准备工作，就找到林婉所在的化妆室，打发走化妆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
“这确实是我第一次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啊！”本来闭目养神的林婉吓了一跳，但她却装得镇定自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然紧闭着眼睛。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大卫抱着胳膊，倚靠在椅背上。
“你是因为现在的样子，还有她，当初才不愿答应我的吗？”大卫见林婉默不作答，俯下身，小声问到。
林婉怕他继续揭露下去，猛地睁开眼，见房间除了他们俩别无他人，才忙收起了凶凶的目光。
“林婉，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好想问你了。你看起来云淡风轻，却总觉得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你就像一个黑洞，很吸引人，又很让人担心，担心太过接近真相，会让自己被某种东西吞噬了。”大卫明朗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怜悯，还有无尽地担心。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这种可怜我的眼神，才什么都不愿说的。你就当不知道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不知道也罢！”林婉笑了笑。
“我不能帮你分担吗？”大卫并没有因为林婉故作轻松而不再把它放在心里。
“你帮我保守秘密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林婉透过镜子望着大卫，“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心里有我，我很感谢。我确实有一些隐情，但说到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再提了，你就当是在帮我摆脱过往的不开心，就不要追问，不要再揭开我的伤疤了，好吗？”
“只要是为你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过，林婉，一旦你需要找人倾诉，或需要别人帮助，我希望我会是你想到的第一个人。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默默守护你，不让你孤身一人面对问题，知道吗？”
“好，谢谢你，大卫，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荣幸。”林婉的心像被箭射中了一样，浑身麻酥酥的。大卫的话实在是太暖心了，恐怕任何一个受了伤的女孩儿都低抗不了他这般的温柔。
“林婉，你知道……认识你也是我最幸运的事。”大卫好想把不只想做她朋友的话再重申一下，但细想来，能在她最失意的时候成为她可以依靠的朋友，给她一点点支撑，也不枉费自己付出的真心。
“大卫，你怎么这么贴心。”林婉眼睛酸酸的，她瘪着嘴，不让颤抖的嘴角暴露出她是多么的感动。
“我们俩什么交情，我们以前可是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谁会有咱们这种情谊呢！再说，你还偷走了我的心呢！”大卫张开双手一摊，那个朝气蓬勃，开朗活泼的他又回来了
林婉像吃了一颗秀逗，本来还笑的甜密，一眨眼的功夫，就酸的鼻子眼睛嘴都筋到了一起：“大卫，你好肉麻，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啊！”
“我也没发现我还有这种特质，哈哈哈！”
又变成小太阳的模样的大卫总有种神奇的感染力，会让林婉笑容满面。
大卫站直了身体，双手搭在林婉肩上：“我这你尽管放心，背影女孩永远是我珍藏在心底的背影女孩，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让别人发现她。”
“我从未担心过！”林婉仰着脸，看着大卫的眼睛。
“看到你没事就好，我先出去了，小刘他们还等在外面呢。我们一会儿见喽！”大卫轻轻地捏了捏林婉。
“一会儿见！”林婉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的拍摄，由于是林婉林柔姐妹共同完成，而且是今天最后一项任务，本是分散在两个布景的工作人员都聚到了一起。
被如此多的人围观，还要和别人配合着拍照，这都是林婉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她不禁忐忑起来，手心直冒冷汗。
林柔似乎看出她没有刚才那么从容，抓住她的手，和她相视一笑，拉着她走进了那个有种时空交错效果的棚子里。
林柔还是那么的专业，举手投足都显示着一个模特的素养，而林婉，似乎在换了衣服之后失去了状态，虽然看得出她在很努力地依据大卫的指导调整自己，却总让人有种畏首畏尾的感觉。
“林婉，集中精神，如果不行，我们稍微休息一下。”主编忙完工作回到了现场，站在场边关注了很久，最终忍不住开口了。
“对不起。”林婉急忙道歉。她确实无法百分之百的投入，对手是林柔，一个一直在观察自己，让自己必须要小心应对的人，而林柔刚才又对自己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这些都在林婉脑子里撕扯着她的注意力。还有四周弥漫的那些对自己过往身份的怀疑，又怎么能让林婉无所顾忌地自如发挥。
不过这样也好，刚才因为久违的女装拍摄让自己很兴奋，所以林婉竟有点忘乎所以，表现得太好，以至于引起了林柔和工作人员的怀疑，现在出点状况，或许才是素人最该有的真实表现。
“给林柔垫一个箱子，让她高一点。你们把胳膊这样伸起来，舒展点，手指轻轻接触就好。神情放松点，试试那种，那种生活在两个时空里有着相同灵魂的不同个体在进行灵魂交流一样的那种感觉。”大卫有了新的想法，忙帮助两人调整着位置和姿势。
“林柔，你要再冷酷一点，有点距离感。林婉，你再投入点感情，就是那种憧憬，崇拜的表情。灯光再偏一点，打在林婉脸上。”大卫边找着角度，边指挥着现场。
“对对对，林柔你很好。林婉你的肩膀再放松点，还有注意表情。”
林柔站在一个搭着绿布的箱子上后，氛围中营造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因为林婉或意外或有意为之的示弱，很快，整个拍摄就掌控在了林柔手里。
林柔不断地改变着动作和神态，把角色演绎得收放自如，林婉则需要大卫的提点才会有所变化，拘谨地配合着，现在的局面是林婉完全被林柔带着走。慢慢的，人们不再沉浸于林婉巨大的变化带来的惊喜里，不再持续在因被她的惊艳亮相冲击得晕头转向的状态里。看到林柔的出色表现，人们再次被她征服，心中自然而然形成的对比姐妹俩的天平也逐渐偏向了林柔——果然，平面拍摄的小魔女名不虚传。更重要的是，在鲜明的对比下，人们淡化了对林婉的初印象，不再因为她惊艳的背影而对她的过去抓着不放，似乎没有人再在意林婉和背影女孩是否有任何联系了。人们的忘性总是很强，只要有新鲜事物的出现，他们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轻而易举的。林婉将心角露出的阳光收起，隐藏在了脸上寡淡的平静中。
与此同时，林柔的每一根神经的触角都在极力的伸展着，她收集到了周围人对自己不变的肯定，心底最深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雾逐渐淡去，剩下的只是对姐姐的那种清晰的过意不去。
“姐姐，你是不是累了啊？”林柔保持着表情，尽量嘴唇不动。
“现在有点梦醒了的真实感，拍照好难啊。”林婉也像是在说腹语一样。
“有我在呢。”林柔走近一步，和林婉相碰的手指交错而过，勾在了林婉的下巴，轻柔地往上一抬。
林婉错愕地看着林柔，她似乎一瞬之间长大了一样，此时，她不再是任性娇纵的小妹妹，而更像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大姐姐，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林柔的即兴发挥，以及引起的林婉自然真实的反应，让大卫很兴奋，他一边嚷嚷着“GOOD”，一边窜来窜去地狂拍着，相机咔嚓咔嚓响亮的声音，似乎也在毫无保留地表达着自己的欣赏。
林柔没有停下，她一跃而下，环着林婉的脖在，绕到她身后，抱住她，并把自己的脸靠在了林婉的头上，在她耳边说到：“姐姐，很多事情对不起，但我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