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姐妹的羁绊

一滴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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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柔比林婉小三岁,从小被妈妈打扮的跟个小公主似的,花裙子,翘辫子,小皮鞋,再加上她长的可爱,走到哪都受到万千宠爱。在家里,就更不用说了,爸爸妈妈眼里只宠着她一个,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事事都围着她转,她一撅嘴,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她的一个微笑,天地之间便是晴天。

    同样是女儿,林婉则只能躲在一旁,羡慕地看着,仿佛她就不是这家的孩子一样。破旧的衣服,一双挤脚的布鞋,为了不被后妈说而剪短的头发,天天提心吊胆地看着爸爸妈妈,甚至妹妹的眼色,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活着。不用说是一撅嘴,哪怕她面无表情,都会引火上身。

    也是,毕竟潘梦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不待见她也可以理解,但爸爸也连正眼不瞅自己一下,这又为什么?明明他也会抱着林柔转圈圈,会把她扛在肩膀,会给她买好吃的,会给她讲故事,为什么对自己就不会这么做?这让年幼的林婉很受伤。

    后妈潘梦本来就看林婉不顺眼,只要她有任何事不顺心如意,就会迁怒于林婉,对她又打又骂,就像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一样,丝毫不因为那细嫩的皮肤上落下触目惊心的伤而感到不忍,产生怜悯。而林婉不知道是早已习惯,还是心底压抑的那一股气,让她无论身体怎么疼,心里也是麻木的,表情也是满不在乎的。每次她都倔强的咬着嘴,不哭不叫,小小年纪,眼神里却写满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坚毅和不服输,这刺激着潘梦,让她更加生气。

    而爸爸即使看到,也都会视而不见,对她不管不顾,就好像林婉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不是继承自他一样。只有这个时候,林婉才会感觉到如尖刀剜在心尖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后来爸爸生意失败,又被人骗,家道中落后,林婉的生活就更加凄惨。后妈常常会骂林婉是个拖油瓶,生活这么拮据,还要照顾她这个不相干的人之类的,甚至有的时候不给她饭吃,说是为了教育不懂得感谢养育之恩的她。而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的爸爸也开始把火撒在她头上,很长一段时间,林婉都是伤痕累累的,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为了不被人发现,即使炎炎夏日,林婉也要穿着长袖高领的衣服,以掩人耳目。

    此外,因为林婉骨子里的倔强,她不愿看到一双双同情怜悯的眼神,不愿总听到那些被安慰的话,她还逼着自己装作很幸福的样子,每天尽自己所能地对每个人微笑,好像笑着笑着,不幸就消失了,自己就真的变得快乐了一样。

    说到林柔,她和林婉确实有着微妙的感情。

    很小的时候,林柔也会欺负这个倒霉的姐姐。明明是她闯的祸,她也会不管不顾地推到林婉头上,一是害怕自己受到责罚,一是看到在学校里不可一世的林婉在家里却是委屈巴拉的囧样儿,这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然后林婉就不可避免的或被数落一番,或挨一顿板子。看到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却倔的跟头毛驴一样,从不哭泣的林婉,小林柔会捂着嘴偷偷地笑,然后开心地跑开。

    但随着长大,慢慢懂了事情,林柔也就笑不出来了,眼前的一切太恐怖了,那不是一场游戏,不是一个玩笑,是真实的疼痛和屈辱。

    林婉其实一直很疼爱林柔这个妹妹,毕竟她是自己的妹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也是这个家里最纯真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林婉意识到,讨好了林柔,自己才有希望留在这个家里,至少她会为自己求情,后妈也会看在自己把妹妹照顾的挺好的份儿上对她网开一面。如果连林柔都对自己转过身去,那自己真的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林柔从小就恃宠而骄,在家自是没有问题,但是到了学校,她那性格可就要吃亏了。再加上她长的出众,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一群男生的关注,不免也会招至一些女孩儿的嫉妒。

    即便已经深处水深火热中,林柔还是不知道收敛她那嚣张跋扈,甚至还四处招摇,因为她的字典里没有害怕,没有她可以被人欺负,没有有人敢欺负她这些概念。她觉得自己就是天,就该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其他人就该臣服在她的脚下,就像林婉一样,有气也得受着,不服也只能乖乖低头,马首是瞻。

    那么,她被别的女孩儿孤立欺负,也就不让人那么意外了。她趾高气昂的样子确实挺欠收拾的。

    林柔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有的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随风倒的小跟班,一遇到点什么事,她们跑的比谁都快。其他女孩儿都躲得她远远的,有的还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小学还算风平浪静,顶多就是没有和她一起玩的小朋友,让她有点寂寞。但到了初中就不一样了,经常会有些恶作剧发生在她身上,比如凳子上涂了胶水,书包被人画上了鬼脸,背后粘着“我是傻子”的字条,在厕所被无缘无故地扣了一头水……再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有些不良少女在她回家的路上伏击她,向她丢石头。

    受了委屈的林柔就会哭哭啼啼地跑到林婉面前哭诉,林婉虽不愿惹是生非,也不是那种会打架吵架的人,可是又能怎么办,不忍心看到妹妹被欺负,也不想妹妹回家告状,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欺负妹妹的人算账。为了林柔的安全,她还会每天送林柔出了校门,上了爸爸的车,再回教室里上自习。

    林婉小学起就开始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儿的样子,给自己增加些伪装,不太过引人注意。没想到这在保护林柔的这件事情上也派上了点用场,起初,这个扮相还真能糊弄糊弄小女孩儿,震慑她们一阵子。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招也就不再管用。林婉本来就因为吃了不少苦,发育没有那么好,和同龄人相比瘦瘦小小,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再加上大家越来越胆大,也会衡量自己和对手的实力再决定是跑是留,所以林婉那点吓唬小孩的把戏也就没什么效果了。有的时候碰到一些小混混,反而让为了林柔出头的她成了众矢之的。

    被人欺负了之后,林婉还要被老师找谈话,说她以大欺小,紧接着还要因为惹了麻烦被爸妈劈头盖脸的打骂一顿。

    但至少,一场白风雨之后,林柔还会抱着她,哭着安慰她,她也就不再为那些事情而耿耿于怀了。

    林婉唯一一次动手打架,让姐妹俩的关系更好了。那次是因为对方喜欢的男孩儿跟在林柔屁股后追求她,那个不甘心的女生跑到林柔面前叫嚣,骂着很难听的话,还当着林婉的面扇了林柔一巴掌,林婉实在气不过,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妹妹护在身后,把那个小孩儿推倒在地。结果可想而知,她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而且第一次被叫了家长。

    要不是林婉平时老实,成绩优异,而且有人证明了是对方先动的手,恐怕她已经被学校开除了,毕竟以大欺小,打架斗殴,哪个都是不小的罪名。

    从那次开始,林柔就开始对这个姐姐另眼相看了。虽然林婉已经护着她不知多少次了,但第一次见柔弱的她那么英勇,像个将军一样挡在自己面前,还为了她冲向了敌人,她感觉有个如此拼命守护自己的姐姐真的好踏实。慢慢的,她也就越来越依赖林婉,习惯于躲在她臂膀下,似乎她就是铜墙铁壁,就是无所不能的super woman,没有她抵挡不住的风雨,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林婉和林柔虽然相隔三年,但因为在同一个学校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所以也能经常见面。

    林柔很崇拜林婉,因为姐姐不像自己学渣一枚,她成绩突出,人缘极好,还倍受老师的喜爱,在学校可谓是风云人物。她那种被人爱戴着的前簇后拥和自己那塑料般脆弱的被人包围,还有被一群图谋不轨的男生的追逐完全不是一个感觉。所以她就更想要腻着林婉,至少可以因为是她的妹妹,而获得一点不一样的关注。

    因此在哪个时期,和姐妹俩在一个学校的人,都似玩笑般地流传着一句话,说学校有一霸王叫林婉,学业上所向披靡,生活上打抱不平,但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有一根叫林柔的小尾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给她引来不少麻烦。

    林柔是毫不在乎被称为林婉的尾巴,因为她喜欢姐姐,也享受着躲在她身后的感觉,但她不服说自己只会给姐姐带来麻烦,自己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麻烦。

    当然两姐妹也不可能一点摩擦都没有。

    因为林柔还是被处处排挤,所以爸爸妈妈一咬牙,决定把这个宝贝女儿在初二的时候送出国。林柔虽然因为要离开林婉,有些不舍,但一想到终于要摆脱家里的束缚,在另一片天地无拘无束地自由翱翔,她就激动的不得了。

    但就在决定了这件事后不久,林婉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变化。她和林柔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她对林柔从未有过的冷漠,让林柔很不舒服。

    是因为被送出国留学的人是自己,姐姐才不高兴的吗?林柔琢磨着。但以前爸爸妈妈只给自己买礼物,只带自己出去玩,只给自己零花钱,姐姐也都是默默地为自己开心啊?她在自己面前,就算是刚挨完打,也会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她没事不是吗?她不也说过自己开心,她就开心的吗?为什么这次她就不为自己开心了?为什么就不一样了呢?

    不愿把委屈藏在心里的林柔,下课后堵在了林婉的教室门口,大声地叫喊着林婉的名字。

    林婉一脸憔悴,好像被车轮碾压过的小花,蔫头耷脑地。她扶着桌子,慢慢地走了出来。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是因为留学的事吗?”林柔等着圆溜溜,毛嘟嘟的大眼睛质问到。

    “不是,你去留学,是好事,我为你开心!”林婉靠在墙上,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你骗谁啊,你这表情也叫替我开心?”

    “最近有点累,可能是没睡好。”林婉踌躇了一下,伸手想去安抚这快爆炸的小孩儿。

    “你都干嘛了!为什么没睡好!熬夜学习了?还是寝室有人打扰你?”林柔一听,就像一直撒了去的皮球,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吓人的气势。

    林婉高中起就开始住校了,她不愿回到那个家,那个充满恐怖回忆的地方。

    “没什么,有个竞赛,想好好准备一下。”林婉虽然在笑,但眼神出奇的清冷,往昔的温暖荡然无存。她盯着林柔,眼底是无尽的深渊,和未知的黑暗。

    “那你也不能对我爱搭不理的啊,搞得我怪紧张的。”林柔手插在胸前,撅着嘴,闹着脾气。

    “紧张什么,小脑袋瓜一天到晚瞎琢磨些什么。”林婉漆黑的眼睛里,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还不是怕你生我的气。”林婉跳到林婉身边,拽着她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姐姐,我也不想离开你,我也害怕,但是你也知道,我在这里被人嫉妒,有多不好过。我也求爸爸妈妈让你和我一起去了,但他们说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供不起两个孩子,所以……”

    “没关系,我你就别担心了,就好好准备出国的事吧!”林婉用手指挑起林柔飘落下来的碎发,别到她耳后,“我的妹妹还真是漂亮,跟姐姐完全不一样。我怎么就没早点发现……”

    “发现什么?”林婉突如其来的感叹让林柔一时不知所措。

    “发现……你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都要离开家了。”林婉捅了一下林柔的脑袋,把她的脸转了过去。

    “姐姐,别说了,人家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林柔低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林婉的异常。林婉闭着眼,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着。

    “快回教室吧,马上上课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子,一定好好陪陪你。你就专心准备出国的考试,还有材料吧。”林婉把手搭在林柔的头上,吃力地站直身体,转身回到教室里去了。

    那可能就是姐妹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闹着别扭的时期,林柔至今都以为是出国影响了林婉的心情,但殊不知,一个天大的秘密,一直藏在林婉心中,不断地发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