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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小镇刚刚吐露生息的时候,就已经有个少年在大街小巷飞奔。
不过今天的天气可不太好,大雨说下就下,徐长生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只能脱下外面的粗布衣裳,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护着豆腐,一路疾驰。
最后一家是酒肆钱掌柜的,见徐长生淋的跟落汤鸡一样,便叫他留下来把衣服烘干再走,但徐长生要赶着去上课,把衣服一披,又冲入了雨中。
不过等徐长生到了老地方的时候,还是比平时晚了些,课程已经开始了,徐长生也只能迅速调整状态。
不过瞥了一眼好像古零清竟然没来上课,难道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事情不好意思来上课了?
徐长生也懒得去多想,轻轻地靠在窗边,看着吕先生坐在上头,讲解着一篇圣人文章,但没讲几句,便会眯着老鼠眼,卷起书籍在桌子上一阵敲打,骂骂咧咧的。
徐长生也早已习惯,毕竟这个吕先生历来都是这幅模样。
“好啊,徐长生,你竟然躲在这偷偷地偷我们上课!”一声惊呼在徐长生身后响起。
坐在学堂内上课的学子们也听见了这声惊呼,回头望去,透过一个小小的窗口看见了徐长生那张煞白的小脸。
徐长生也呆住了,僵硬地回头看去,是古零清,此刻的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但徐长生分明看见是嘲笑,无尽的嘲笑,再回头看去,发现坐在学堂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在笑,脸上写满了对徐长生的嘲讽。
好像在说这个连学费都交不起的穷光蛋竟然也来上学,还好意思偷偷地躲在窗户外面听课。
徐长生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背负了一座大山,他再也忍不住,发疯似的冲进了雨中,狂奔,耳边好像还能听见古零清的大笑,是在嘲讽他。
徐长生跑的更快了,他保证这是他这辈子跑的最快的时候了,但还不够快,此刻的他只想立马飞到家中,把头埋进被子里,这样就谁都看不见自己了,自己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不用再看见这个复杂的世界。
没多久徐长生便冲回了微尘巷,贺大娘看见狂奔的徐长生,十分惊讶,出来门口大喊着,问徐长生怎么了,但徐长生这时谁都不想理,只想快点回到房间。
“嘭”的一声,徐长生撞开院门,带着浑身的雨水和湿透了的衣衫,冲进房间,一把掀开被子,把脑袋埋了进去,但更像钻进墙上的那条裂缝中去,这样就真的没人看得见了。
此时徐长生的脑子一片混乱,好像满脑子都是古零清和学生们嘲讽的表情,都在指着徐长生,笑的十分癫狂,而徐长生此时的太阳穴也是一凸一凸的。他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在安静的被窝里面,徐长生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跳的很急,很响,好像都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似的。徐长生没感觉的是,此时他在被子外面的身体也在不停地发抖,抖得跟筛子一样。
……
而此时的集市里头,一个身穿破旧道袍,嘴角留着点八字胡,头顶一顶五岳冠的消瘦中年道士,正靠在一棵树下躲雨也是昏昏欲睡。
梁米忍不住拿手指头戳了戳他,谈笑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了,四处张望,以为是有生意上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还是下着大雨。
连这棵大树也快躲不了了,身上的道袍都湿了好多处,谈笑回头瞪了梁米一眼。
梁米小声的说:“谈笑,不会是一上午都没生意吧,那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不会的,就算下大雨肯定也有人出门了,你放心吧。”谈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
突然谈笑眼睛一亮,“前面不是来了吗?”
谈笑清了清嗓子,朝走来的李大娘招呼着。“嘿,李大娘来算一卦呗,贫道上知五千年,下算五百年,运势,事业,姻缘都能算,不知你要算点什么?而且今天下雨就算你个半价吧,只要一文钱…”
梁米一听立马掐了一下谈笑的大腿。
谈笑马上醒悟过来,改口道:“只要两文钱,两文钱就够了。”
李大娘一脸狐疑的看着谈笑,但想到今天上午一直下着大雨,这两人肯定也没挣到几文钱,说不定连午饭都还没着落。便走了过来,大不了就送个两文钱给他们,就当结个善缘。
也没个坐的地方,李大娘便撑着伞站在谈笑面前,笑道:“那你就帮我算算我的姻缘吧。”
李大娘想到这几天,老钱的行为好像有点奇怪,难不成是在外面找了个狐狸精?可他平日里的开销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应该也没什么钱出去吧。
谈笑应了一声,一到算卦的时候,仿佛就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一脸嬉笑,而是一脸认真地从怀里取出三枚铜钱,在右手上一字排开。然后往空中一抛,铜钱在空中翻转,左手则捏着手诀,飞快的掐动着。
梁米就觉得谭笑现在的模样可牛气了,自己要学会了这一手,肯定能在徐长生面前吹嘘好几天。梁米也求过谈笑好几次,让他教自己这一手。可每到这个时候,谈笑就说要收梁米当徒弟,这可是看家吃饭的本领,非徒弟是不教的。
梁米一直觉得谈笑说要收他当徒弟的时候,眼睛是放光的。万一真的当了他的徒弟,他就不出去算命挣钱了,天天逼着自己算命来养活他。那自己不就亏大了吗?说不定自己连出去巡查领地的时间都没了。至于骗他当了徒弟,学了本领,翻脸不认人这种事梁米可是万万不敢想的。万一要是被徐长生知道了,非得打断他的腿不肯。
等左手的手诀掐完,那三枚铜钱也掉回了右手,一字排开。谈笑看着手上的铜钱,抬起头奇怪的看了李大娘一眼,转身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回头递给了李大娘。
李大娘也一脸狐疑地把纸摊开,发现上面写的竟然是一个“散”字。
忍不住把纸一握,捏成一团,扔回谈笑身上。破口大骂,“你这遭天瘟的牛鼻子老道,哪见过你这么咒人的?老娘看你可怜,本想赠你两文钱,没想到你竟然不领情,反而咒老娘,活该你饿肚子,不,是饿死你活该!”说完一刻也不想留了,提起放在地上的菜,气冲冲的往回走了。
谈笑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李大娘的口水,一脸沧桑。
梁米一脸鄙视的看着谈笑,谈笑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有个生意上门,竟然还被自己搞黄了。
看来今天中午是又得饿肚子了,不过还早估摸着还能去福禄街那边撞撞运气,那边住着的可都是大户人家。商量一阵,趁着这会雨势小了点,赶紧过去。
两人在李府边上找了个躲雨的地儿,把摊打开。静待生意上门。
没过多久便看见李府的大小姐李明月,撑着把绿色的点花油纸伞从外面走了回来。穿的是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纤腰微步,姿色也是上佳。
怪不得前来提亲的人门庭若市,但都被李府的老爷一一拒绝。
谈笑立马吆喝着,李明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梁米却是把头低了下去,他对这样长得跟木板似的大小姐没什么兴趣,他喜欢的还是李软那样的,有看头,特别是李软低下头去拿豆腐的时候。
谈笑一笑,嘴巴上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说道:“不知李大小姐今天算些什么?运势,事业还是姻缘?我想应该是姻缘吧,看李大小姐面色红润,莫不是遇见心上人了?那就这样吧,今天这一卦,算李大小姐半价,只要两文钱就够了。”
李明月想了想,朱唇轻启,“那就算姻缘吧。”
这次谈笑没那么多花哨,直接让李明月从签筒上抽出一根竹签。谈笑看了一眼,再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抽出一张符纸,递给李明月,一脸笑容。
李明月接过符纸一看,脸色大变,把符纸掐成一团,扔回给谈笑,冷着脸转身便走了。
谈笑也有些愣住了,剧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不是应该李明月一脸欢喜的给了自己两文钱,说不定还一时兴起,多给了自己几文钱吗?怎么会这样。
梁米抬头看了谈笑一眼,从地上捡起那张符纸摊开,只见上面写着。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梁米气呼呼的看了谈笑一眼,“我说老谈,你这真的能挣钱?”
“我这不是一紧张抽错了吗?我本来是被给她抽一张上上签的,没想到把这张抽了出来。”谈笑也有些郁闷。
梁米起身拍了拍屁股,无奈的说道:“我还是看看徐长生那有什么好吃的吧,跟着你迟早得饿死。”
……
而就在不远处的孙府,孙桥和巫维虎也在房间里商量着什么。
突然孙月璇一把把门推开,拿手指着两人说道:“好哇,你们两个竟然又想跑出去打架,我这次非得告诉我爹和巫伯伯不成。”
孙桥和巫维虎显然没想到孙月璇竟然在门口偷听,竟然把他们准备偷偷的揍李寒冬一顿的事情给听了去。
巫维虎一阵紧张,手足无措,连忙否认道:“没,月璇你听错了,我们都是说着玩的,怎么可能真的又跑出去打架。”
孙月璇一脸鄙视的看巫维虎,这也是她最不喜欢巫维虎的一点,明明长得五大三粗的。却那么胆小,什么都不敢承认。
相反孙桥就不会,孙桥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递给孙月璇,说道:“好妹妹,这次你可不能告诉爹,告诉了他,我可就没有零花钱了,没有零花钱也就没有钱给你买吃的了。”
孙月璇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白了巫维虎一眼,蹦蹦跳跳的走了。
剩下的孙桥和巫维虎对视一眼,消息竟然泄露了,这次只能无奈取消,下次可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商量去。
……
徐长生始终不敢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哪怕心脏跳的没那么快了,还没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大。
而且好像在隐隐约约听见了苏笙和梁米的敲门声,贺大娘也来叫了好几次,也听见高荐之在隔壁大声喊着徐长生的名字,肯定是在嘲讽自己,就更不敢出去了,还是等晚上天黑了再出去吧。
直到天黑,徐长生才去厨房弄了点吃的,家门口的贺大娘直到看见徐长生家中亮起火光,才放心的回屋,今天她也听说了徐长生的事,知道这小子脸皮薄,可没想到竟然都到了这个点才从房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