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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呀!~”
这同行媒婆说话间,又造作地扭了下腰身。
心想着,夜里头天儿凉,遣自己来说亲的人家没派马车来接,不如就厚着脸皮蹭一下这簪花婆婆的车回住处。
便满脸堆笑地钻进了马车,跟两个嬷嬷和一个侍女挤在一起。
随着门帘飘然垂下,一股浓郁凛冽的熏香味道便充斥在整个车厢,惹得簪花婆婆急忙拎起帕子挡住口鼻:
“您这熏佩衣裳的熏香还真……”
“嗨~!这都是与我相熟的老姐妹自己炮制的,听说京中好些人家都花了大价钱买来孝敬宫里头的娘娘~姐姐若是喜欢,我改日再去找她讨要些送到你府上。”
簪花婆婆笑而不语。
这同行媒婆却笑得更欢,对面前嬷嬷侍女的厌恶神情视若无睹,自顾自回话后又开始一惊一乍:
“哦唷!~要我说,姐姐你就听我一言,无论是哪家的公子让你来说媒,你只管打道回府!正好咱们住得近,不如边走边说!”
“我们婆婆还有要……”
旁边的侍女倏地开口,却被簪花婆婆轻飘如雾的声音打断:“无妨,既是他姚家无礼,我今日就当没来过姚府,你便来说说,那姚大人怎么说的?”
“哦唷~!”这媒婆一提起这茬,眉毛鼻子登时拧到了一块,满眼的鄙夷藏都藏不住,“姐姐你别看我入行晚些,可这种人家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接着,便将今日在姚府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悉数道来。
原来这姚廷安姚大人今日傍晚携妻女从哨鹿围场归来,一路上颠簸劳累,进了家门连口热茶还没喝上,就有媒婆提着厚礼送上各个勋贵世家的公子画像。
什么平南侯沈家的嫡子。
镇国公方家的二公子。
礼部右侍郎乔大人家的胞弟。
还有国子监祭酒庄老夫子的嫡长孙……
各个都是书香门第、勋贵世家,在朝中担任要职的更是不在少数,各家不但遣了媒婆求亲,还派了族中长辈登门拜访。
按道理说,一个一个接待也不妨事,可让姚廷安姚大人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说媒的人竟都赶到一块了!
为了能把姚家这门亲说成,不但媒婆使劲浑身解数、极尽溢美之词夸赞己方郎君,各家的长辈竟拼起了族中几代的光辉历史,言辞激烈之时更是口无遮拦。
什么沈家嫡子有断袖之癖,方二公子养了几房外室,乔家儿郎到现在连个举子都考不中,全想着做姚廷安的上门女婿......
不但诸位贵公子的老底儿被揭了个七七八八,在朝堂上向来针锋相对的各路官员,此时也开始互相掐架。
眼看着再这么闹下去,事态不可控制。
姚廷安无奈,只得在聘礼上大做文章,将人尽快打发干净。
“姚某人的要求很简单,若想迎娶我月儿,除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之外,这聘礼需要现银付讫。”
听到这话,众人冷哼:“这有何难啊?姚大人只管说个数便是。”
“如此,那姚某人可就不客气了。”
姚廷安嘴角浅笑,命人去取了算盘置于各位身侧的矮几,自己则转身坐在主位的花梨木太师椅上:
“至于这聘礼的数目嘛,姚某人也不知有多少,诸位不妨拨弄拨弄算盘帮姚某人算上一算。”
见众人没有反驳,他便继续开口:“这第一天,姚某人只要一两银子......”
众人听罢,还以为是多大个数呢,只翻了白眼拨上一颗算盘珠子。
“这第二天,银子的数量需是第一天的两倍......”
继续拨上两颗。
“这第三天,银子数量是第二天的两倍......”
那便是四两了,加上前面两天的三两......
这总共才七两!
众人又不屑地拨了算盘。
“第四天,银子数量是第三天的两倍,第五天是第四天的两倍......如此持续一个月,这聘礼,就算过完了。”
姚廷安一口气说完,堂内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声响,已是此起彼伏。
众人虽不是户部的精算手,可自认为自己对于这种简单的计算,还是手到擒来的。
只不过他们最开始还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算了一会儿脸色竟渐渐白了起来。
想不到他姚廷安这个户部尚书狮子大开口,索要的聘礼数目,竟是连这一尺二寸长的算盘都拨不下!
就这么算了半天,也没人能把这数目算出来。
不过众人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数目,那就是个天文数字!
自己全族的人就算砸锅卖铁,恐怕也凑不出来。
大多数人便知难而退,道了告辞。
而还有几个颇有威望的世家大族,觉得姚廷安是在众人面前戏耍自己,正欲大闹姚府,却赶上神机营左哨军把总姚松鸣归来,他们因惧怕兵营的人便就此作罢。
一场热闹非凡的求亲,最终不欢而散。
待料理府中繁杂事宜,又安慰了母亲和妹妹水月后,姚松鸣便随父亲姚廷安来到书房。
他原本以为,今日陆家兄弟匆匆回京,中途陆云礼又只带陆云策一人快马加鞭赶路,是想要凑这热闹,来向自家妹妹提亲,进家门前还狠狠捏了把汗。
回想昨日与陆家兄弟喝酒,那二郎陆云帆是三句话不离勾栏瓦舍、风月之事更是如数家珍;四郎陆云昭喝上了头便摔盘砸碗、牛皮都要吹上了天!
当真应了那句,性情人品,酒后立现!
至于其他人,他没有过多接触,想来一母同胞也好不到哪去。
况且他回来的一路上,听到街边小巷到处都在传,那六郎陆云策连王家姑娘的生辰八字都收了,这等轻浮之人,又怎么是妹妹的良配?
可当姚松鸣战战兢兢将拜帖一一过目后,却不见其中有定国府字样,便松了口气。
正巧家中为妹妹水月议亲,便想着向父亲说明此事:“父亲,孩儿对于妹妹的婚事,有些想法。”
“哦?”姚廷安未料到自己的儿子从哨鹿围场回来,最先向自己提及的竟是这件事,便放下手中案牍道,“说来听听。”
“孩儿别的不懂就不多言了,但只是有一点,妹妹无论嫁给谁,都不能嫁进陆家!”
姚廷安听罢,依然保持着神秘莫测的微笑:“这事儿暂且不提,为父自有主张。你来的正好,户部两年前发行的盐引都是你一手记录和操办,待会儿用了晚膳后,就去把记录找出来吧。”
“可是父亲......”
“好啦,先去陪陪你母亲和妹妹,为父还有事要处理。”
“是。孩儿先退下了。”姚松鸣拜了一拜,便退出书房。
见姚松鸣离去,姚廷安看着面前由京城官媒簪花婆婆亲自送来的画像,露出满意的微笑。
上头写着,定国府嫡子,排行第六,年十七。
他点了点头,又从袖中抽出一份两年前五个布政司盐引的发行记录,撕下半本后直接扔进了火盆。
明明暗暗的火舌中,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每一页收了盐引的名字,都是同一个人:
萧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