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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陆家两兄弟诚惶诚恐的模样,淑太妃有些莫名其妙。
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披素面墨色斗篷的颀长身形,已从远处的一辆马车上下来,向几人缓缓行近。
乌纱帽之下,陆云礼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清秀的五官越发清晰。
除了两只辨不清喜怒的寒潭双眸,最让人过目不忘的便是挂在他唇角上,若有似无的浅淡笑容。
看似柔弱的身体,虽为他平添几分书生气息,却也让人隐隐有些不寒而栗。
这陆三儿的威名,淑太妃可谓如雷贯耳。
回想九年前先帝还在世时,一次围猎途中收到了一个朝廷钦犯越狱逃跑的奏报。兴致颇高的先帝震怒问: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孰之过与?”
可是,随行人员包括定国公陆老将军在内的武将,对这之乎者也并不通晓,压根听不懂先帝说些什么。
而文臣自是明白,这朝廷重犯能从监狱逃跑,保不齐牵连多少乌纱帽和项上人头,若是说不好,恐会酿成大祸。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鸦雀无声让气氛尴尬非常。
眼看着先帝勃然大怒,身后一群少年英才中,竟有一个沉稳清脆的声音响起:
“回圣上,典守者不得辞其过!”
说话之人,正是刚刚入国子监太学读书的少年,陆云礼。
要知道,那时候,这陆三儿只有一十三岁。
只比现如今的太子萧方霁,大了一岁。
而正是这么一句话,便让先帝对他寄予厚望。称他看待问题提纲挈领,要言不烦,又颇具将风,未来定会成为大周的肱股之臣。
他果然不负重望,两年后以探花之姿,入翰林院成为正七品编修。
而后在新帝登基的五年之内,他先后入吏部、工部、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历练。虽未被委以重任,却还是兢兢业业,与诸位官员同心同德,吏部考核之时也是好评如潮。
直到两年前,审理晋王叛乱一案之时,这位时任刑部山西清吏司郎中的,只是弱冠之年的好人缘陆大人,竟是一改往日沉寂作风,将晋王的党羽及亲信所犯刑科、一言一行,一字不落地成表上奏,为皇帝萧靖禹拔出晋王势力提供了关键证据,可以说是间接要了晋王一家的命。
从那以后,陆云礼便一鸣惊人,平步青云。迅速被委任刑部左侍郎。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晋王叛乱一案,不过是个开始。
短短半年之内,陆云礼便重启刑部积压多年的悬案奇案,并以雷厉风行之姿将其破获。
二十又一岁之时,他已成为大周最年轻的尚书大人,竟能和自己的老师段临一起出入内阁议事。
这种殊荣在大周,可谓空前绝后。
淑太妃本以为这陆三儿少年得志,定会把尾巴翘上天去,却不料他虽然颇有手段,可从未恃宠而骄,不但廉洁奉公,对各位官员和家眷是半点逾越也未曾有过。
每每遇到重大冲突,都能四两拨千斤地解决。
而萧晏之有这么一位多智而近妖的舅哥,她这做母亲的也曾为自己的儿子捏了一把汗。
可转念再想,也幸亏陆云礼成了萧晏之的舅哥。
不然,凭他这身本事,倘若有一天皇帝萧靖禹把刀尖对准了燕王府,自己的儿子纵有天大的本领,恐怕也没有反抗之力。
心思百转之时,陆云礼已行至几人面前,依旧恭谨地对淑太妃行礼。
“陆大人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淑太妃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眼角不由得流露出慈爱的笑意。
可哪知,自己才寒暄几句,就听陆云礼一针见血道:
“淑太妃昨日马球赛前,与舍妹佯装不睦,今日就为舍妹的伤势,与微臣的几位兄弟在此流连,许是不妥。”
“啊这......?”淑太妃愣住,似乎已经忘了这茬。
“依微臣拙见,不如太妃与王爷商议一下,就启程回京,微臣会派陆家影卫暗中护送太妃,也请太妃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陆云礼言语中没有什么波澜,说完便抬起头来,目光轻轻瞟了下淑太妃身后的陆云帆和陆云昭两兄弟。
二人只觉一阵冷风刮过,肩头似挂了两坨冰块一般,继而点了点头:“对对,老三说的对!”
老四陆云昭紧跟着咧嘴笑了两声,道:“那个,我、我去看看灶台搭得怎么样了,先给小妹熬些白粥......”
说完,便搬着早已麻木的双腿,向后退去。
“对,对,我去淘米!”
老二陆云帆灵机一动,亦是附和着搀扶陆云昭,吓得对方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切齿道:
“你什么时候淘过米?!别跟着我.......”
淑太妃本来没觉得这陆三儿有多可怕,可被身后的两个陆家兄弟这么一闹腾,也有些局促:“好,好,哀家这就去。”
“有劳太妃。”陆云礼再拜一礼,接着退后一步将路让开。
目送着淑太妃离开后,便又向两兄弟的背影递了个眼神儿:“二哥,四弟。”
“哎!三哥!我在呢!”陆云昭被他这么一叫,登时立在原地不敢再挪半步。
陆云帆亦是眨着狭长的媚眼,露出谄媚笑容:“哎呀~老三~好久不见了,你可想死哥哥了!”
却见陆云礼勾了勾嘴角,似在解释自己此时回来的原因:“我听闻小妹负伤有些不放心,就先回来了。”
他目光由上至下扫过两人身躯,见二哥陆云帆手臂和四弟陆云昭腿上缠着纱布,其他地方完好无损,便庆幸地长吁一口气。
想来哨鹿行宫的叛乱凶险非常,兄弟几人无人保护,定是命悬一线。
如今亲自确认了兄弟几人没有大碍,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冷冷说了句:“和我一起去看小妹。”便转身快步走向燕王的车驾。
陆云帆和陆云昭见料想中的说教并未发生,便也点点头,安静地跟了上去。
可陆云礼温润的笑意,在转身的一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对贴身的侍从淡淡一语:
“去查,把他们仨关进膳房的是神机营的谁,如果阵亡了,抚恤金照给,如果还活着,就......”
侍从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杀了?”
却听三爷顿了顿,又道:“找个由头,发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