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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到一年结束时,单俐因把去年的所有数据做成表格,放到组长办公室的桌子上。她的余光瞥见那里压着厚厚一叠面试材料,想起早上听广播里说,今年失去家人供奉的阴间居民,比去年翻了零点五倍,劝大家早日投胎转世,减缓就业压力。
单俐因在来这里之前,一直觉得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真的走到这一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
这里除了没有春夏秋冬,环境和人间极为相似,如果谁在去世后仍被家人记挂,按时烧来纸钱,就可以衣食无忧的在这里消费、生活,但若是人间已无人记得,又不想投胎转世的话,便要靠自己的努力,获取生活来源。
交完报告之后,单俐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近几日组长分配给她的客户。对面工位的副组长胡姚正用电脑翻墙进人间网站看一部电视剧,笑的声音很大。
单俐因与她共事两年也没能想明白,明明大家的工作量差不多,为什么她总是那么闲。
组长走进来时,胡姚还在那笑,被组长一沓资料敲在脑袋上,才一抽一抽的停下来,还夸张的捂着自己根本没有知觉的头部:“组长,对美女能不能友善一点?”
胡姚今天又喝了酒,看人时的目光十分迷离。组长已经习惯她疯疯癫癫,也不接她茬。望向办公室里剩下的两个人,单俐因和谢子宵:“摄制组前天招进来一个新人,小因你带?”
突然被点名,单俐因有些错愕。
摄制组已经很久没有招进新人了。原本想在灵魂事务所工作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需要在人间有干净的一生,不曾犯罪、不曾伤人,而加入摄制组,还需要再有一定审美,所以单俐因加入摄制组的这两年,组里也就谢子宵在她后头一个月进来了。
但组长的疑问句从来都不是疑问句,而是无法拒绝的命令。单俐因只能点了点头:“我带。”
单俐因话音才落,就感受到谢子宵阴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让她有一些难受。
如果要让单俐因来形容摄制组的招工标准,她也许还会在之前两条上在补充一点,那就是古怪。
胡姚疯癫,谢子宵阴郁,如空气一般的自己在他们眼里也许也是一个怪人。
单俐因曾经看过谢子宵应聘时递交的资料,他年纪并不大,去世时还未成年,但他样貌老成——单眼皮、驼峰鼻,嘴唇薄的像是一条线,不说话的时候便如同在生气一般。单俐因平时很少与他打交道,可单俐因知道,近来有消息说组长要调到其他地方去,到时候胡姚接替组长的位置,副组长便会在单俐因和谢子宵之间选出,谢子宵很想往上爬。
事情定下来之后,组长说新同事还在外面办手续,一会他把人接进来大家欢迎一下。单俐因和谢子宵程式化的答应,也就胡姚的脸上露出来期待的神色。
在组长出去以后,暂停了电视剧的胡姚突然站了起来,倾着身体凑近单俐因,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把嘴附在单俐因耳边,刻意的压低嗓音制造神秘:“小因我告诉你哦,我昨天偷看了新同事的资料——是个男的!”
说完,胡姚就咯咯的笑了起来,像是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单俐因无法用同样的情绪回应她,只能扯出一抹微笑。单俐因早就听以前共事的前辈说过,每一次有新人进来,胡姚都和吃了兴奋剂一样,过不了多久就对人家爱答不理了。
见单俐因没有觉得惊喜,胡姚许是觉得无趣,又坐回位子上开始对着电视剧傻笑,三个人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好一会没有说话。
直到组长把新同事接回来,拍着手要大家欢迎。胡姚第一时间跳了起来,歪着头打量着他,谢子宵和单俐因只是礼貌地起身,站在原地。
看到新同事的脸时,单俐因在心里暗暗吃惊——是上个月才刚去过人间的姜明琰,那天红烛明明还在烧着,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组长简单的给大家互相介绍,然后给姜明琰指了指单俐因身边的位置:“在你一个月的实习期里,小因就是你的师父,你们之前见过。”
姜明琰点点头,随后便走到单俐因身旁坐下,一副服从安排的样子。
每个新人刚进来,都要由师父带着做一下基本的培训,把工作要求及各种禁忌事项告知。单俐因从一沓资料里抽了一张自己之前做的笔记出来,递给姜明琰:“工作流程、注意事项,你都看一下。”
姜明琰“嗯”了一声,接过笔记,也没再说别的。
这一次的姜明琰,明显和一个月前有些不一样,当时的他虽然也不爱说话,但至少不会周身散发着压抑和焦躁的负面情绪,就像这里第二个谢子宵一样。
姜明琰很快就看完了那薄薄的一页纸,他转头望向单俐因:“如果在完成拍摄后依然逗留人间,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话音一落,房间里另外两个人的视线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单俐因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还只是一个实习生,难道就想挑战这里的规则吗?她只能假装没有看见谢子宵和胡姚投来的目光,耐心的和他解释:“轻则革职或处分,重则被迫进入轮回。”
这个世界不同人间,阴阳两界,一边是创造者,一边是守护者。身为灵魂事务所的工作人员,他们更是要守护阴阳之间的平衡,半点都马虎不得。
一旁的谢子宵难得的开口,他看着姜明琰问:“你想在人间做点什么?”
姜明琰不清楚这其中的重要性,所以他很诚实的回答道:“找人。”
怕姜明琰再说出什么引人注意的话,单俐因在另一张资料上写下了一行字,再次递给他:“这里是和摄影有关的一些基础知识,你也可以看一下。”
谢子宵和胡姚坐在他们的对面,所以他们不会发现那其实只是一张单俐因用来打草稿的废纸。
单俐因用油性笔在上面写了醒目的一行字:
守护好你的秘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秘密,可一旦被其他人知道,就很可能成为对方压制你的把柄。
优胜劣汰、明争暗斗,有关人性,阴阳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