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警笛

余有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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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仲夏漫翻了翻面前的英语书,瞳孔里倒影出书页上的图文照片,影影簌簌。

    耳里听着中年教师慢沉沉的讲课声,晃了晃头,额前的碎发略微蓬松的散开来,露出他极漂亮的一双眼睛,仲夏感到有些困倦,他将书放到一边,撑起下巴,少见的发起了呆。

    阳光从窗中斜泄进来,细碎的晒在他苍白的脸上,将他脸部的轮廓照的有些模糊。

    比起一年半前,他长高了许多,脸部的线条不再如女孩般柔和无害,稍微显示出了些恰到好处的棱角。

    英语老师的目光看过来。

    正好瞧见了走神的优秀学生。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讲课。

    仲夏打了个哈欠。

    他的基础知识全部是顾久教的,后来找了资料自学,因为顾久“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理念,他的英语和汉语的学习差不多是同时开始,共同进步。

    也就是说,它们现在处于同一个水平。

    顾久在九个月前就没有开口跟他用英语对线了,因为发悚。

    她的英语只考了四六级,六级还属于低空飞过。

    窗边的太阳实在太过暖和,英语老师的讲话也足够催眠,仲夏想着想着,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仲!夏!你来翻译一下这一段话!”

    英语老师以一种忍无可忍的,阴森森的语调点了人头。

    彭满刚准备在桌下踢一脚仲夏,就看见原本撑着头仿佛在睡觉的同桌,从容的站了起来。

    冷漠的脸上不见一点慌乱。

    但他桌上的英语书,并没有翻到准确的位置。

    彭满手忙脚乱的把笔记本下的书抽出来看页码。

    “25页……”他压低声音提醒,一边慌忙的数着段落,“第q……”但他数字还没吐出,仲夏就以及用他并不熟练的汉语口语,缓慢,但清晰的翻译了课文。

    “……最后我走进医院医疗试验,我在那儿呆了将近三个月了。我想我至少有十亿测试包括在其中,他们从我的腿上剪断出一块肌肉,并且将他拿到显微镜下观察,一看再看。但即使听完了所有的检查结果,也没有人能给我的病一个名字。”

    他说话极其慢,但声音好听,咬字发音标准,没有一点不该有的停顿和谬误。

    也没有常人普遍会有的,频繁的语气助词。

    仲夏甚至连书都没翻。

    英语书仍然在课桌原来的位置,毫无顾忌的摊开着,展示它错误的页面。

    “……我有一个非常忙碌的生活,我没有时间坐着为自己难过。我将更多的时间花在看电影,橄榄球场比赛,我的朋友,以及我的宠物身上。我有两只兔子,一只鹦鹉,一只充满了鱼的坦克和一只乌龟。照看我的宠物的确需要很多的时间,但我发现它是值得的……”

    班级内奇异的眼光还是会有,却没引起多大的振动,毕竟这种事天天都有。

    头一次听见这种异常缓慢又过分认真的发言,必定是浑身不习惯的,就像看着乌龟在地上爬,性子急的恨不得要将它直接送到对面。

    但高二六班听了两三个月,听习惯了,居然还觉得有点享受。

    仿佛提前进入老年生活。

    在阳光下听爷爷给孙子讲过去的事情。

    彭满看了看英文老师无奈的脸色,又回头看了眼翻译完就自己坐下来的同桌半响,眼神严肃的在座下竖起母指。

    “大哥,你这波装的,我给满分。”

    “碰咚!”中年英语老师一巴掌重重轰在讲桌上,怒发冲冠:“彭满!!”

    这二货忘了压低声音。

    讲桌上的粉笔灰纷纷扬扬,像撒哈拉沙漠的风暴,呛得前排殃及池鱼的倒霉孩子咳嗽不止。

    随后是哄堂大笑。

    仲夏前排都是女生,几个女孩抱着肚子笑成一团,眼泪都出来了。

    中年人脸黑了半响,也跟着笑起来。

    教室外突然响起警笛声,声音急促而嘹亮,学生都是好奇心正胜的年纪,情不自禁的被吸引过去。

    教学楼南面临街,一整面教学楼的窗户都临。

    种着香樟树的单向限行街道,往日里连行人都很少,下午上课的时候,除了老师们此起彼伏的讲课声,也总能听见风起时香樟叶簌簌的声响。

    就像是最安静的房间里,针落在地上也是了不得的巨响……

    于是,警笛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由远及近。

    整栋教学楼,坐在靠着南面窗户边上的学生,只要班里的老师不是那么严,都忍不住祟祟扒着窗户去看。

    就连教室中间,也有不少心思野的少年,屁股离凳,以一种磁悬浮的姿态,拉直腰杆,伸长脖子,探头探脑的去瞧。

    蓝白色的警车顶着疯狂闪烁的三色彩灯飞速而过。

    它的车速明显超过了单向车道的限速。

    在它后头,跟着几辆黑漆漆的大家伙,漆黑的装甲车身上用白漆涂着“武警”两个字,行进的时候,整齐,迅速,沉默,如同藏着爪牙的危险巨兽,在树影中无声的,奔袭千里。

    它们一瞬间就掠过了这条长街。

    只有一同跑远的警笛声,还极有存在感的响着,遥遥钓着人的神经,

    对于善于幻想,满脑子热血的青少年来讲,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刺激的东西。

    他们迅速的在脑中拓展起来。

    二年六班的教室里,彭满的笑话立刻成为了过去式,教室里响起暗涌的,细细密密的讨论声,嘈嘈切切,聚少成多。

    “那是什么?武警部队?最近好像老能听到……”

    “……抓逃犯。”

    “杀人案……我好像听说……”

    “恐/怖分子……”

    “切,我们这是长江流域……中心腹地,你以为是米国?”

    “……什么?”

    “也许是在搞什么演习……”

    “警察也搞演习?”

    “会不会是…组织…扫黄……”

    “……那也不用出动武警吧?”

    “……”

    “……”

    大猪小猪落玉盘。

    英语老师鼻孔慢慢张大,他感觉到了冒犯。

    他的脸色开始涨红,深情也阴沉下来,开始了的蓄力。

    但没等愤怒的岩浆开始喷发,教室里毫无预兆的响起了高昂的尖叫声——

    那是机械声。

    极其刺耳的,破碎的机械音——

    “不要……回头!……吱哇……不要回头!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