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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柳如烟的连环夺命Call和何采薇的微信轰炸,可谓此起彼伏。
我睡眼惺忪,这才知道她俩都是看到了宁蒙后半夜发的朋友圈。
什么呀,挑了个那么暧昧的时段,传了两张饼干特写,再配上一行“俩月不见,青烛的手艺越来越好啦~”的文案,别人想多了也是自然。
我几乎是吼着自证清白,不惜把乱七八糟的昨晚看了什么、干了什么一一列举出来,发了一大堆截图,连游戏聊天记录都贴上了,这才勉强平息了两位小主对我的猜疑之心。
其实不劳她们兴师问罪,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状况。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彼时彼刻,我属实对那宁蒙并无半点非分之想。
可我作为一个失忆症患者,我彼时彼刻的感觉,能够推演到失忆之前吗?如果有一天,我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因为后来的固执,而错失良缘?
没人替得了我,也没人帮得了我。
昨天见面时,我试图向宁蒙侧面打探养父母的消息,且不说什么性格喜恶,哪怕长相也好。他却道自从搬来,从未见过他们。
宁蒙与我比邻而居,也算校友兼学长吧,以前应该也进过我家的。
按照如烟所说,养父母前几年的确不常来,这房子是买来供我清净写作用的,但空难前,他们搬来与我同住了长达半年之久。
碰巧那半年宁蒙并未外出,恰恰是在家写论文的时候居多。
但他竟然会与我们的父母100%擦肩而过,甚至从未察觉他们来过,这概率也太低了。
宁蒙是个学霸,见过的人、事、物大多过目不忘,原本我想靠这个智商过人的人打开突破口,竟然也泡汤了。
说实在的,哪怕宁蒙分享的考古见闻,还有他导师年轻时的科考轶事,虽然足够奇诡,但是对我的冲击远不及从未觉察养父母存在这件事大。
我念念不忘想要复盘当初,殊不知,每每有零星思路,就被告知——此路不通。
太多心事压得我透不过气。
大致捋捋,基本上都围绕着我的身世展开。
而关键的时间节点有两个,一个是2012年年底,一个是空难当天。
悬而未决的谜题则是一连串:
柳如烟根据自己的情况,认定我也是领养的孩子,与父母并没有血缘关系,是否有失偏颇?
我与柳如烟没有亲缘关系不假,但据此将我与父母也一并否定,是否以偏概全?
可倘若我并非养女,为何自幼便被收养的柳如烟从未听说过,更别提见过?
电子设备的各种记录与柳如烟、何采薇对我的印象一致,都停留在2012年年底,而其他人认识我的时间,则更晚,比如,可查证的初次给杂志投稿,已是2013年春天。
空难那天,与我同机的除了父母,还有其他熟人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到底看见了谁?
我明明伤得不重,为什么会陷入昏迷?
为什么我醒来后,偶遇陌生老妇,说我长得像她年轻时的邻居?
何采薇更是夸张,说小时候见过与我长得极其相像的人?
相像也罢,那条与采薇回忆中人一模一样的古怪项链,又该作何解释呢?
我怎样与宁蒙相处才合适?
宁蒙作为邻居,为何没察觉到我父母曾经来过?
纪子真是个画师,为什么代起笔来,炉火纯青?
就算能写善画,为什么挑起选题,也绝不含糊?
头痛一阵阵袭来,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有所怀疑,却无能为力。
失忆如同一柄利剑,可眼下的局面,绝非斩断过去那么简单。
周六,采薇过来找我,说托我的福,她妈总算给她放了假。
采薇妈妈出了名的“三严”:严厉,严谨,严苛。
说是给她放假,无非是让她来看看我的情况,有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旧伤康复得怎么样。
简短跟她汇报了一番,没什么进展,也没什么好转。
采薇审我宁蒙的事,问我这次见了真人,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
我坦言,在没有回忆支撑的前提下,目前他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至于以前或者以后,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办法保证。
我突然想起她那天去见了陈锋,便问了问他俩咋样。
采薇叹了口气,说两家的关系摆在那儿,好像除了她本人,全都认为他俩迟早是一对儿。可眼下,又的确没有什么其他人选,就连采薇自己也觉得,如果恋爱的话,陈锋理所当然是第一顺位的那个。
我俩相视苦笑。
女生过了二十五岁,在常人看来,如果找不到好的归宿,能找到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低,退而求其次的话,就会选一个对自己好的,而非两情相悦的。茫茫人海,两情相悦的可能性被稀释得无限趋近于零,而那份心动,要么止于怯懦被自己扼杀于萌芽,要么止于暧昧被他人捷足先登。
陈锋之于何采薇,很像是一张底牌。
可我不希望,宁蒙也成为我的底牌。
何采薇见我书架上摊着两张故宫巡展的票,问我怎么回事。
我这才想起,宁蒙邀请我去T市博物馆参观,那票正是他塞给我的。
“走走走,正愁没人陪我去呢!”采薇啊采薇,你可真是救人于水火。
“好好好,我就当这票是给我留的哈!”采薇扬起票,兴冲冲地拉起我就出了门。
何大小姐的车技,简直不敢恭维,活生生把平地开出了山区的感觉,给我颠得心肝肺都要吐出来了。
没办法,谁让这几天她家司机胃肠感冒呢,上吐下泻,据说像住在厕所了一样,开不了车了。
到了博物馆门口,我长舒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
又费了半天劲,大小姐终于把车停进了车位,高兴得直接搂着我在车里捏了张合照。
一分钟后,照片就出现在她的朋友圈。
半个小时后,陈锋就出现在我俩面前。
他急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简单打了招呼,就使劲盯着我看,我被看得尴尬,就说要去趟洗手间。
正走着,不想男厕迎面出来一位身材发福、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也盯着我看,我瞟了眼的镜子,脸上没什么东西,衣着也还算得体,又不好意思问什么,只得溜进了女厕。
等我出来,门口四个人在等我。
何采薇,陈锋,宁蒙……还有刚才那位老大爷,宁蒙的导师——郝厚忠教授。
而陈锋和郝教授,他们盯着我看的原因一样,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