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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周二,所以人不多,偌大的馆内,散落着稀稀拉拉的观光客。
这正是我要的效果,节假日人满为患,不仅看得不细致,而且很难静下心构思稿子。
我选了一条路线,途经各色半开放式的假山布景,从小桥望下去,许多锦鲤游来游去,还有不少不常见的名贵品种,争奇斗艳,五彩斑斓的。
走着走着,就进了正式展厅,为了凸显极地风格,自然少不了企鹅。
小家伙们笨拙地走来走去,跳入水中却异常灵活,游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自顾自地向前走,见前方有个黑洞洞的入口,里面是一条长达数十米的玻璃甬道,想必就是堪称朋友圈打卡“圣地”的水母展区了。
走进幽长的观览区,仿佛置身于密不透光的深海,周围昏暗得很。
水母展区虽然设计成甬道,却也将不同种类的水母,豢养在不同的区域,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中间的暗格。
而最让人心动的,莫过于那多变的灯光,打在透明、半透明的水母身上,绮丽无比。
那一池一池的光,如同深藏在海里,一池一池的梦。
我瞧得出了神,好像陷了进去,就那样看着它们在水里、在光里、在梦里游动。
来之前我也做了功课,查了一些资料,知道水母的含水量高达98%,除了极少数几种生活于淡水之外,绝大多数都生活在海里。
“海洋环境,长期远离人类文明,从而留存了大量史前生物。比如水母,有证据表明,早在6.5亿年前,它们就已经出现在地球上了。”
我一边在手机备忘录上打草稿,一边轻轻念了出来。
“你说得不错,不过水母的神奇,或者神秘之处,可远不止如此呢。”
我循声转身,见竟是过桥时无意中帮了我的那个少年。
因得展区黯淡的光线,并没当即看清他的脸,不过我也算半个声控,听到他的声音竟有些恍惚。
他的声线很干净,普通话标准,没什么口音,音色略微清冷,语气比较温暖。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学他道:“那这水母,还有哪些神奇,或者说神秘之处呢?”
他噗嗤一笑。
借着展区变换的短暂而明亮的桔光,我瞥见他那张俊朗的脸——干净的眉眼,英挺的鼻梁,半长不短却修剪得体的发型。配上他的装束,颇有几分文艺气质。
少年神情认真起来,想了想问我:“诶,你知道灯塔水母吗?”
“灯塔水母?名字还挺好听的……那是什么品种?”
他面对着巨大的玻璃墙,娓娓道来。
“灯塔水母的存在,突破了人类对生物寿命长短的认知。”
“寿命很长吗?”
“嗯。不仅长生,而且……不老。”
“长生不老?”我既惊讶,又好奇。
“很神奇对不对?严格意义讲,这个过程可能更接近我们说的返老还童。”
见我没吭声,他继续说。
“灯塔水母是目前已知的,唯一能够从成体回归幼体,也就是水螅体的生物。理论上,这个过程没有次数限制,所以它们不会像绝大多数水母一样,在交配后很快死亡,而是可以回到‘过去’,再经历一次成长,循环往复……”
“你的意思是,它们……”我声音有些抖,被他的说法震住了,“有可能通过这种方式,达到……不死?”
“对,不死。”他朝前走了几步,示意我跟着,“所以,它们并非长寿那么简单,而是有可能突破生死界限。”
我翻出手机,迅速地搜索浏览,确实如他所言,灯塔水母存在不老不死的可能。
正愰神,他手机震动得嗡嗡响,冲我摆摆手,便匆匆出去接电话了。
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我觉得思路打通,明朗了很多。
又逛了一阵,我有点头疼,便坐在触摸池旁边,看看池里的海星和海螺。
一串微信提示音叮叮咚咚地响起。
不用想,肯定是柳如烟。
“姐,你在哪儿?”
“我这儿有个协作任务,你上游戏接”
“喂喂喂,已经两分钟了,人呢人呢”
“姐你没事儿吧”
“姐???”
“?????????”
看来是信号不好卡住了,这会儿网连上了,就全都冒出来了。
果然,好几个未接来电。
正要回复,柳如烟的语音通话就拨过来了。
接起来。
妹妹急得不行,见我接了就使劲喊。
“姐!你在哪儿?你没事儿吧?”
“在极地海洋馆呢,没事,刚信号不好,没收到。”
“你可吓死我啦,最近做梦都怕你出事。”
“放心吧!”听到如烟关切的声音,我心里一暖。
“那就好,快上线接个协作吧~”
“噗,你还没忘协作呢呀,好好好,等我。”
挂了语音通话,登陆游戏,如烟果然第一时间抛来一个协作。
因为太萌新了,不知道要去哪儿打,恰好见附近频道有人聊天,便切到那个频道。
犹豫再三,打了一行字,向别人请教。
这会儿,恰好那个给我讲灯塔水母的男生,和另一个男生从边上路过,他冲我眨眨眼算打了个招呼。
他俩也在触摸池附近逗留了片刻。
不一会儿,他便匆匆赶去洗手间方向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很想主动搭讪,去要他联系方式的冲动。
可我知道这太唐突了,当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心里有点遗憾。
一天三面,不知道算不算有缘。
说实话,那时,我没想到后来还能再见面,也没想到,他会成为影响我很深的一个人。
我逛完了大部分的展区,也没找到章鱼。
我在旧作的创作谈里看过,因为当初偶然搜到2010年南非世界杯的帖子,得知那会儿有个章鱼保罗名噪一时,便曾以此为灵感,写过几个短篇。只不过那会儿还没开专栏,署的是另一个笔名。
对章鱼智慧的好奇,大抵是我着迷海底世界的开端。
我写过观览日记,提到尽管去过国内好几家海洋馆,却很遗憾,从未见过章鱼展区。
很喜欢静静地看着那些海洋生物,它们自由自在,或蜷曲,或舒展,或纹丝不动,或迅如闪电。
它们明明与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却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五点闭馆,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这次顺利打到了出租车,免了再登高架桥之苦。
回家路上,我望着车窗外渐沉的暮色,回想着下午的偶遇,昏昏欲睡。
下车后,在小区附近的KFC吃了顿便饭,顺便在群里汇报采风见闻。
看得出来,纪子真对我提的灯塔水母很满意。
聊着聊着,就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我抻抻懒腰,去柜台打包了一杯咖啡、一份薯条,作为晚上写稿的夜宵。
回到空荡荡的家,没开灯,索性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
手机屏幕时不时亮一下,伴着消息提示音。
那会儿我想,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手机,是不是就会和别人断了联系。
捞起来看一眼——何采薇。
何采薇上次和我联系,还是刚出院那会儿。
她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我失忆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