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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
模糊的声音侵入苏柔的梦里,让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不是睡在自己家里那张柔软的床上,让她感到很不高兴。因为身后的靠枕真的很舒服,她一点都不想起来。
“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到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请您再次确认您的个人电脑及电子设备处于关闭状态或飞行模式......”
苏柔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脸悬在自己上空。
“你终于醒了。”
苏柔眨眨眼,尽深移开了脸。
“我昨天晚上很辛苦的。”苏柔在几乎放平的躺椅上坐起来,伸手摸索调整座椅的机关,摸了半天,没有摸到。尽深按住按钮,将她的靠背调了起来。
“你睡了三个小时。”从登机睡到落地。
尽深不是怪她睡觉将自己晾着,而是实在不理解,这么大的事捅出来,这始作俑者怎么能睡得这么安逸香甜?
“还不是因为你。”苏柔觉得椅背被调直后更不舒服了,自己的脑袋仍然昏昏沉沉,眼睛也睁不开。“本来打算等你综艺结束,再约你回来呢。那时候不一定还能看到雪。你这抢镜一拳,打得姐姐连夜改变策略,一点都没有睡。”
已经习惯了听身旁人将黑的说成白,白的说成黑的尽深,没有做出回应。
飞机从云层里剥离,急速而平稳的下降。
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在视野之内慢慢展开他的领地。
作为头等舱的乘客,可以先一步下飞机。两人顺着出口一路走。
大厅里空旷宽广,寒意习习,北方的冬天,才是真正的冬天。
“我们要不要先去买两件大衣?”苏柔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问尽深。
尽深从行李中拿出衣服,给苏柔披上。这家伙,在此处住了那么多年。却还没有自己对这里的天气有防范意识。
苏柔由着尽深拿着黑色大衣给她披在身上,望着他带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的半张脸。
“被你的粉丝看见,我得死。”
“那真是太好了。”尽深面无表情的给她扣上扣子,继续推着行李在前面走。
苏柔拉着尽深在机场吃了一家牛肉面。飞机上有专门为两人准备头等舱的食物,但是苏柔睡过去了。
尽深吃了,但是苏柔仍然给他要了一碗。说这是苏柔每次回家必吃的牛肉拉面。
......
“两位去哪?”
终于打上的士后,两人上了车,司机用熟悉的普通话心情不错的问。
“去哪里?”
坐在前面的尽深不知道,问苏柔。
“去北墓。”
苏柔答。
尽深回过头望着苏柔。
回青城来,尽深以为她要自己陪她回过去那个住处看看。将缺失的陪伴,亡羊补牢的偿给她一点。
但一回来就去北墓......北墓,那是北区及周边村子唯一的公墓。
苏柔望着窗外阳光,横跨了祖国版图后,窗外是干燥温和的阳光,瓦蓝的秋日高空和寒凉舒爽的空气。外面行走的人已经穿上了双层的外套或呢大衣,苏柔摸了摸尽深给她穿上的黑色大衣帽子后面的毛,很暖和。
“时间还早嘛。去看看你父亲吧。”
出租车又驶过半个城区,一路无言将两人送到了北区的公墓,从火车站到所居住的街市,横穿过繁华之地,又往人烟稀少的更北端而去。
尽深望着路过的建筑从陌生到熟悉,又到陌生。见到很多变化,熟悉的百货商城的门面被分割成好几家餐厅。早上经常关顾的小吃店改成了培训机构中心。
很好吃的火锅店,竟然也改换了陌生的名字和门面。想问苏柔一声。回头望着苏柔,她朝着自己笑笑,又觉得没什么需要说的了。
城市的模样很安逸,似乎比过去还要寂寞了不少,大概是因为看不到什么行色匆匆的年轻人。
不是清扫的时间,不到祭祀的节日。
北墓只有成林的萧肃墓碑整齐的屹立着,没有人迹,黄叶已经掉落了几片,系在路两旁树枝上的红绳随风翻飞。
那红绳。
听说是来扫墓系在身上辟邪用的,在走之前一定要将红绳留在这里。
苏柔一只手拉着尽深的袖子,另一只手里捧着一大捧雪白的胖头菊花,花完全将前面的台阶挡住了,只好让苏柔拉住尽深的袖子。
尽深默默数着,这个地方,也是十年没有来过了。但还是找对了。
这片墓群的第8排第11位。
张沧先生之墓几个正楷字刻在黑色石碑上,下面的黑白照片,还是张沧一张三十多岁英俊干练,笑容爽朗的面孔。
苏柔将胖头菊花放在墓碑下。
点了香火。
两个人都站着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对方和面前的相片说了什么。只有风萧萧而过。
尽深除了默念我来看你了,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给苏柔造成了怎样的困扰,就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
曾经他整夜望着墙壁,望着天花板,望着深夜并不能投进一点光亮的窗子,怨恨他的离开。但是也不知是哪一天。他就开始淡忘这张脸。
甚至想起就想赶快逃开,换一件事思考。
现在望着熟悉的微笑,让尽深心情复杂又单调。
原来他已经离开了,在尽深心里离开了。
“叔叔,我们明年再来看你。”
沉默良久,苏柔抱起胖头菊,一声不吭的往南走。越走越远。
“你在找什么...”尽深跟过去。
“我们再去看一个人。”
苏柔一直往前走。
“谁?”
尽深声音里有些谨慎。
苏柔不说话,只是目光在墓碑的名字上一个一个看了过去。应该是这边,没错吧...苏柔看起来有些不确定。
这边是一片灰色的墓碑,相比刚刚的墓林更简单和冷清。
“找到了。”
尽深走过来的时候,苏柔在墓碑前放花的身影挡住了那上面的字和照片。
等她直起身,尽深僵住了。
那次之后,尽深便再也没问过苏柔,他总是担心自己难以面对苏柔,但没想苏柔面对自己。他猜测是苏柔也不愿意这样面对自己,才故意......
但还是会忍不住想,她在怨自己,认为自己杀了人。
她在报复自己......
可是那一次,她又胡乱的亲自己......
“尽深。”
苏柔的呼唤像从江南携来的细细软软的风,不是这里的风,这里百里墓碑,没有高大的树木与建筑遮蔽,这里的风太凌冽了...
吹在骨缝里丝丝的凉。
尽深看向苏柔。她的面容也柔和得。
然后她好像也没有动,便拉住了自己的手。
尽深重新将目光聚焦在那块冰冷的石碑上。“朱兆先生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