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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稻思索着问道:“可殷二公子和慑鬼院的院长仇公子都不是寒门出身,这是为何?”
说起仇凌霜,秦霜双眼顿时冒光,目光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崇拜之意:“仇公子是因自小便有极高的慑鬼天分,仇族长开明,加之对其宠溺有加,是以特许他修习慑鬼术。”
“而殷二公子……”秦霜有些犹豫,但在阿稻殷切期望的眼神示意下,还是继续道,“殷二公子虽是嫡出身份,但他的生母其实并非殷族族长夫人敏夫人,而是殷族族长曾经的一名小妾。”
“这名小妾在生下殷二公子后便出府离去,而刚好敏夫人膝下一直无子,所以便将出生起就失去母亲的殷二公子养在自己名下,并给与其嫡子的身份。”
权贵世家历来看重血统的纯正,殷恒因嫡子身份,虽成为殷族族长名正言顺的继承者第一人选,但从血统上来讲,他依然是庶出之身。
百族簿上氏族的嫡出子成为慑鬼师,若背后的家族势力不庞大,很容易就会成为权贵圈的笑话。
仇凌霜成为慑鬼师一事,没有闲言碎语传出,也是因为仇族的根基深厚,势力庞大。
殷恒的血统尚属庶出一脉,他成为慑鬼师,殷族内外自然也不会有人生出异议。
阿稻和殷恒此前在慑鬼院,被盛族旁支的几名贵子刁难时,阿稻便从他们的言辞间,多少能猜出几分殷恒的出身,与今日秦霜所言大致吻合。
阿稻兴趣满满地道:“仇公子和殷二公子皆已修满慑鬼术,不知道他们二人若是一战,谁会更甚一筹?”
秦霜想了想:“他二人虽从未较量过,但或许……仇公子更甚一筹吧。”
“为何?”
秦霜迫不及待地急切道:“仇公子可是有‘胤安最强慑鬼师’的称号。”
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阿稻不禁笑道:“你很仰慕仇公子?”
有着“胤安最弱慑鬼师”称号的秦霜,仰慕“胤安最强大慑鬼师”仇凌霜,完全说得通。
秦霜不自觉地又露出腼腆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阿稻忍不住故意调侃道:“他二人既同修满慑鬼术,修为应是相当,仇公子能得最强慑鬼师之名,或许跟他的出身有关吧,你更加仰慕仇公子,难不成也是因为仇公子在氏族中的身份更为显赫?”
秦霜连忙摇头摆手:“非也,非也,我哪是那等势利眼。仇公子和殷公子不骄不躁,潜心修习慑鬼之术,终而大成,他二人皆是我等慑鬼师瞻仰的对象。”
“只是,他们虽慑鬼术修为相当,但仇公子以攻为主,而殷公子以守为主。”
说到此处,他声音低了低,有些惆怅道:“我怕鬼……自然更渴望成为仇公子那般的人。”
阿稻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秦霜突然想起一事:“不过,你若见着仇公子,最好避远些。”
阿稻不解:“为何?”
秦霜欲言又止:“仇公子有个外号叫’鬼见仇’,他天生对鬼怪格外仇视,所以……”
阿稻眨巴着一双小鹿眼睛依然盯着他。
秦霜抿抿嘴,不得不说得更透彻些:“你身负始祖之血,六百多年前,厉鬼月篱发狂吞噬无数氏族子弟一事,仇公子是知道的。”
“所以,他很可能把我当成月篱,直接宰了,劈成两半?”
秦霜看着阿稻,阿稻竟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担忧和同情。
阿稻指着秦霜惊道:“我可是鬼怪,你竟然同情担心我?!”
秦霜面上一怔。
是啊,是从何时开始,他竟能跟两个鬼怪单独同行,此时此刻,还跟一个鬼怪毫无防备地,在这里推心置腹地聊起天来了。
若是放在以前,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发生之事。
“我……我好像不怕鬼了。”秦霜不确定地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黑影突然闪现朝他面上扑来,秦霜吓得一个趔趄,整个身子向后,栽倒在地。
“哈哈~”阿稻叉着腰站在秦霜跟前,笑得好不畅快。
方才那黑影正是她变化而成。
“看来你不是不怕鬼,只是不怕我而已。”
秦霜坐在地上,面色惨败,呆呆地望着正笑得欢快的阿稻,心有余悸地出了一口长气,嘴角不由也浮上一丝笑意。
阿稻拍了拍秦霜的肩膀,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却是一副鼓励的口气:“你还是先把你这怕鬼的毛病彻底改掉,再去完成你想要成为强大慑鬼师的目标吧。”
秦霜面上一晒,点了点头,干净的眸子里含着一抹坚定。
已入戌时,夜海星河,四下一片寂静。
漆黑苍穹下,树林里偶有鸟雀发出几声空灵的叫声,回荡其间,片刻后又陷入沉寂。
树林深处的茅草屋内,传出响亮的鼾声。
附近突然传来拐杖杵地的声音。
“噔!噔!噔!”,一下又一下,逐渐越来越清晰。
茅草屋内的鼾声突然止住,一阵微动的窸窣声后,门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小缝隙,一双浑浊的鬼眼正透过缝隙朝外打望。
“是谁?”屋内,阿稻紧跟在老鬼身后,站在门边,一脸警惕地问道。
“是书鬼书先生,他最近一直在这一带徘徊,别担心,他不是恶鬼。”
“他……他要做什么?”秦霜紧张的声音传来。
老鬼刚要回答,门外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询问:“请问,你们谁可以给我记忆?”
阿稻和老鬼交换眼色,阿稻朝他点了点头,老鬼便打开了房门。
月光下,一个面容略削瘦,长相如寻常人类,个头适中,一身布衣作书生打扮的男鬼正杵着一根青木拐杖站在门口处。
他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老长,延伸到一旁的草丛里,周身透着几分孤寂潦草。
老鬼对阿稻和秦霜解释道:“他每日都这般,寻人便问这个问题。”
“他为何如此?”阿稻问道。
老鬼:“每日一入子时,他当天的记忆便自动没了,他永远只记得当天发生之事。”
原来是一个只拥有一日记忆的鬼怪对记忆的执念。
阿稻和秦霜都是第一次听说此等稀奇事,都有些兴趣。
阿稻上前一步,双手抱在面前,问书先生:“你问我要记忆,我总不可能白给你吧,你拿什么来作交换?”
书先生摸了摸全身上下,除了手里杵着的那根青木拐杖外,空无一物。
他看向阿稻,刚要将那根拐杖递给阿稻,阿稻已拒绝道:“我不需要你的拐杖。”
书先生有些为难,只得摊了摊手。
阿稻便又道:“我兴许能给你你想要的,可你却给不了我想要的,看来这笔交易做不了。”
书先生面上有一丝动容:“你想要什么?”
阿稻想了想:“我想知道及笄礼鬼的下落。”
“及笄礼鬼是谁?”
“无实体,擅分身之术,是及笄礼本身所化的鬼怪。”一旁的老鬼帮忙回答道。
书先生眉头微蹙,很是认真地就地而坐,想了好一阵。
阿稻三人也极其有耐心地,站在门边,等了他一阵。
四下再次陷入一片沉寂,除了偶尔一两声轻促短快的虫鸣,只能隐约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突然,书先生开口道:“红妆……”
“蛇……”
“还有鹿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