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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惠贞,今天我们还来比试看哪个栽得快吧,前几天我们打了个平手,今天我一定要超过你。”走神的王惠贞竟然都不知道刘玉叶不知何时悄悄靠了过来。
刘玉叶向王惠贞发出了挑战。
“好吧,你要比我就陪你比。”王惠贞浅浅一笑,本来吃斋念佛的人不与人争强赌胜,可这是比插秧,是比劳动,何况是跟自己的好朋友,她接下了战书,两人便开始了插秧比赛。
王惠贞左手握秧把,右手飞快地从左手分秧插入田泥中,边插边后退,只听见嗖嗖嗖的手指入水出水声。不大一会儿,面前的田中便已立下了整整齐齐的几行秧苗,这秧苗的队伍还在她手下不停地往前延伸。
与此同时,刘玉叶也不甘示弱地紧追不舍,后来竟然追上并超过了她。腰酸手乏的王惠贞不得不直起腰说:“唉,不行了不行了,还是你厉害,去年你都不如我的,为啥今年就这样厉害了?”
“你不晓得了吧?结了婚了,多了一份男人给的力气,我当然厉害了。”刘玉叶也直起身,笑着看着王惠贞说道。
刘玉叶说这话时满脸洋溢着动人的幸福,这幸福犹如天边那片云霞披在她丰满结实的身上,使她看起来比结婚前妩媚动人了许多。
王惠贞被自己这个好朋友的从未有过的这种变化吸引住了,她象看一尊踩着祥云从天而降的菩萨般看着玉叶。
“你咋个了?这个样子痴痴地看我,不认识我了啊?”刘玉叶弯腰抄了点水弹在王惠贞腿上说道。
王惠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转过头,弯腰继续插她的秧,只是闷闷地不开腔了。
刘玉叶也意识到了什么,也默默地插秧。
两人不再比赛,并排插着秧,边插边退,两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整齐,只听手指入水和出水的“喳喳”声从水面上跃起。
“我查了!”刘玉叶突然说。
“什么?”王惠贞不解地问,“你查了什么?”
刘玉叶:“去年夏至那天在玉米林里发生的事。”刘玉叶接着说:“我先查张道松,有一次赶集回来的路上遇到他妈,我跟她边走边聊,我故意说到去年夏至那天,不是说‘吃过夏至面,一天短一线’吗?我问她那天她家吃的什么面。她说那天吃的牛肉面,那天张道松一早就去他舅家了,下午才回来。”
“后来我又遇到张道松的表姐,假装无意说起那天的事,他表姐说张道松那早上就到了她家,在她家帮着修院墙,下午才回家。这不,那人肯定不是张道松了。虽然我也不相信会是他,可是人心隔肚皮,谁敢保证他不会一时糊糊干出傻事呢,现在看来真不是他了,我还要查,一定在查到那畜生。”
王惠贞幽幽地说:“我就知道不会是他的。”
“唉——!”刘玉叶突然长叹一声。
“怎么了?你叹什么气?”王惠贞问。
刘玉叶:“那天我跟张道松他妈聊天时,她还说要张罗着给他说媳妇了,眼看着——眼看着你们俩这一对鸳鸯就这样各奔东西,别说替你们难受了,就不替你们,我自己心里都怪难受的,就象看见两朵好好的花,被人一瓣一瓣撕碎一样。”
听玉叶这一说,王惠贞心里也咯噔地紧了一下,就象自己的一件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了似的,心里有些空空地。
可她马上就为自己刚才的这一念头感到脸红,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别人为什么不能拿走?再说,张道松也不是东西,他是个人,有脑有脚,就算别人不把他牵走,难道他自己就不可以走吗?
“不是东西。”她本来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哪知嘴没关好门,竟说出声音来。
“你骂谁不是东西?张道松吗?”刘玉叶问。
王惠贞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怎么竟然吐出这么四个字,她忙说:“不是,我怎么会平白无故骂人家。我是骂那个欺负我的人,一想起那事我就来气,恨自己当时没能抓住他,把他打出原形。”
“惠贞,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那样对你说的。让你多意了,你看我,我这嘴巴,真该让蚂蟥狠狠叮一下。”好一阵后,刘玉叶对五惠贞说。
“其实没有啥子,我也没有怪你,真的。”王惠贞边应着边飞快地插秧,仿佛要把心里什么东西淹进水中,埋进泥里……
“唉——插秧的人儿听我唱来——”这时,田里插秧的人已越来越多,便有“调子”从别处飘过来。
“调子”是当地汉族的一种山歌,它是人们辛苦劳作中的一种轻松调节剂,也是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一种表达。
金谷坝的“调子”每年都要从春播到秋收,伴着田中的稻秧一起漂荡,一起成长。
由于“调子”多半是些情歌,所以也有一些青年男女的情愫在这悠扬动听的“调子”中渐渐丰盈渐渐成熟,到秋收季节便和饱满沉甸的稻谷一起收获。
当然,在这插秧的人中,也有其他一些象王惠贞这样的斋姑娘,她们也象其他人一样浸在这粘稠潮湿的“调子”中,但她们从来不唱,一辈子也不唱一句。
别人可以随意说笑,可以打情骂俏,可斋姑娘不行,斋姑娘有斋姑娘的讲究,斋姑娘有斋姑娘的规矩。
王惠贞听着抛过去抛过来在头顶飞扬的“调子”,她并没有为那有些能让人脸红的歌词有多少触动,王惠贞任凭别的的笑话荤话从头顶飘过,她只能当是一阵风从耳旁吹过。
可是,偶尔有些词句还是让她心头一热,这风还是在她心头吹皱一池春水,荡起一阵涟漪。
不该!不该!!她把两棵秧苗使劲压入泥水里,连苗尖都被淹没了,她其实是要把一个念头溺毙在泥水里。
这天下午,王惠贞正在插秧,突然“姐——姐姐——”一阵清脆的叫声从前面传来,王惠贞抬头一看,是妹妹云彩正在田埂路上摇摇晃晃地疾步跑来,看那样子象有什么急事。
她赶紧上前问:“啥子事?你看你跑得满头大汗。”
云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你快回去吧,云忠在学校跟人打架,把他一同学打伤了,人家都把人背到我家里来了,妈让我来叫你快回去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