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月】魇梦归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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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了。

    但我知道,我还在零星幻世里。

    小魇应该安全了。

    最后的最后,我为了催化那些复杂的情绪所说出的话,好像让幻世的梦魇有了些不知所措……

    我说那些话时,它的脑袋靠着我,一直在不停地抖。

    我也没办法啊,一时激不起太多情感,就只能从身边找素材了。

    况且我对现世梦魇的感情确实是很复杂,复杂到无法完全理清,大概是因为“同类”?直觉?还是因为它给的那些磨难?

    哎……总之这类情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我双手合十,自顾自地祈祷起来:但愿幻世里这呆萌的小魇能够不被我影响到吧……

    下次见面时再解释好了。

    ……来了,来了来了……

    突然,一种强烈的委屈和凄苦狠狠击中我的大脑,我顿了一下,微微颤抖着。

    再等等,还差一点就能到了。

    我站在我的心境里,这里有一大片焦黑的枯草,黑得看不见边界。

    是了,这就是我的心境,我还暂时不想醒过来,所以来了这里,想见见老朋友。

    我只需要一直向前走。

    前面遥远的地方,有一点白,闪闪发亮的,就像在漂浮着什么星芒,忽明忽暗。

    那是我心境里护得最严实的地方,那是一片花圃,花圃的隔壁是一个纯白的庭院——它们我最后的希望。

    我越走越慢,真的好想就地坐下,缩成一团,然后大哭一场。

    但是不能在这里,这里好黑,这里好多荆棘,这里好多坏掉的草……

    我忍着汹涌翻腾的泪水,看着一点点缠绕上身的枯藤,看着被它们刺破、肆无忌惮淌着鲜血的皮肤……

    是啊,负面情绪不能在这里爆发。

    虽然尚在现实的身体除了流泪以外大抵是没什么影响了。

    但这里的一切,是我的心,是我的过往。

    它们渴望着悲伤,渴望着愤怒,渴望着以绝望为食粮……

    在这里哭,很疼……

    “之之,来啦~”

    我暗自庆幸,命运找到我了。

    她向我跑来,丝毫不受枯草的影响。

    她还是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头发也是白的,长到及地,白到发光,都快成荧光体了。

    我还在心里吐槽,却高兴不起来,索性不忍了,哇哇大哭起来……(*?????)

    她见我哭了,“啊”了一声,就直接瞬移过来,蹲下身子来小心翼翼地将我身上的枯藤一点一点撕掉。

    都说眯眯眼是怪物,这不是,我面前正站着一个。

    命运是一直陪伴着我长大的魂灵,她一直守在我的心境里,守着那片花田,守着我残存的光明。

    她不喜欢露面,只是在这里守着。

    我小的时候,还不能真正见到她,但已经意识到她的存在。

    她总是在我闹笑话的时候拿我打趣,笑得比谁都开怀!

    有时候我还会和她闹气,我也总会在闹气一番后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我在和谁闹气呢?谁又在笑我?

    我已经记不起初遇是何时了,到现在至少也是十多年过去了吧,我的运气还是那么奇葩,她也还是一样陪着我,一样阳光爱笑,但开怀笑我的,却是很少很少了……

    我时常怀念她打趣我的时候,那时候她单纯地是她,我也单纯地是我,大家都还是一张笔墨未染的白纸。

    可后来所有因果都开始轮转,我变了,也卑劣地将她拖入深渊……

    回过神时,我已经坐在花圃的田埂上。

    泪水还在不断往下掉,心里的憋屈、悲伤、不甘一波接一波赶来,源源不绝。

    “你又强行破梦啦?”命运坐在我对面,手指随意地玩弄着几撮头发丝。

    我不想说话,只是抽噎着点点头。

    “来,看着我~”她将身子前倾,用手捧起我的脸颊。

    我苦着一张脸看她。

    她是命运,是极为纯净的存在。

    泪水映照下的她,尤其耀眼。

    我想看看你的眼睛,我说不出口。

    她仍旧紧闭着双眼:“看,我发着光呢,暖和吧?”

    说着,她身子一探,轻轻抱住了我。

    我感觉到她纯白的发丝在我脖颈间滑落,轻轻的,痒痒的……

    “乖啊,乖啊,不苦,不痛,没事儿啦~”她在我耳边轻轻缓缓地念着这些话,真的好温暖……

    我想起她五年前同我说过的话:“我说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

    “命运,对、对不起……”

    我也抱住她,默默流泪。

    当初是我将最为纯净的她染黑,也是我让她沉睡了两年,我是最没资格看她眼睛的人。

    她的双瞳本应是如星空般璀璨,清明澄澈,而现在,却成了阴郁深沉的黑。

    她本该一直纯白耀眼的长发,也在那之后有了杂质,掺进了丝丝缕缕的黑。

    虽然她闭着眼时仍和往日一样,有着仿若天上太阳般的光明,但每当她睁开眼时,她的黑瞳和发丝都在提醒我,她不再是她,我也不再是我。

    一切,都掺进了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