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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完，谢无涯脸颊微红，不知是醉红亦或是面皮发臊的羞红，他以拳抵唇假咳几声，咳完了，拳却不离唇，遮住向着谢珞的半边脸。
这个故事对旁人讲，他讲的眉飞色舞，编一个长篇大论。但于对知情人而言，三言两语说出口都令他羞臊不已，尤其是知情人还是他的晚辈。
知情人正在心底鄙视讲故事的人，故事讲太短，说书先生太不敬业，就如同讲的是序幕简介一般，忒无趣了，差评。
知情人心里给差评，脸上笑着给好评：“三叔真是英勇无畏。想当初三叔上任县尉一职，侄儿曾替三叔忧心，文人不能胜任武事，如今看来是侄儿杞人忧天了。”
这种谈话局面实难应对，谈话的两人都明白谢无涯睁眼说瞎话——瞎编。
若是直接跳过话头、就事论事、或者冷场都会令谢无涯感获难堪，那就仅剩奉承可行。
然而奉承也要有技巧，谢无涯此刻正尴尬，夸赞只能聊表一句，若是说多一句夸赞，都会让他觉得你虚假或是认为你在讽刺他，因为事情到底如何两人心中都一清二楚。
眼下能做的就是将令他尴尬的事情揭过，借着同个话题将话头引到别处，谢珞直接扯到自己身上，表达了自己内心对他的关切既是释放了善意表明自己是不会在意你说谎的。
显然，谢无涯从他的语言中感受到了善意，但这份善意也不足以抹去心头的阴霾：“瑾儿，三叔也是不得已而顺势为之。”
谢珞诚恳的笑笑：“有势借势，无势造势，成大事在不拘小节。男儿志在四方，若是没有些许手段，此生怕是会抑郁不得志，大丈夫岂可因为莫须有的束缚做个不得志之人。”
前话算是全了自己的脸面，最后所提莫须有的束缚？此话可有概论道德？难道瑾儿能做到那一步？
能做到也无可厚非，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与他的坦率相较，谢无涯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虚伪，敢做却不敢直面自己的行径，岂是大丈夫所为？
一经想通，谢无涯当即爽朗大笑：“侄儿说的好！当浮一大白，三叔今日与你不醉不归。”
谢珞嘴角狂撇：“三叔真坏，您自在家中坐，还想归去可处？您这是在哄侄儿陪你醉酒。”
如此肆意对待长辈，本是不可，但此番谢无涯心情通畅，难得的机会不放肆一回岂非对不住他的心情，要不再骂上一句，让自己心情也舒爽愉悦？
“小人”谢珞嘟囔一句。
果然，骂了一句长辈之后，实难用言语诠述此刻心情是如何的…爽！
谢无涯挨一骂竟也畅笑：“三叔发话你就得照做，我就小人，你敢怎么地？”
谢珞一愣，我不是已经怎么地了吗？
若您真想我再怎么地，那也还能再怎么地，居然要我不醉不归，那也莫怪我将您灌趴下。
谢珞笑了：“呵呵！侄儿还真敢怎么地，将您整趴下，量小非君子，侄儿是半斤不当酒，一斤扶墙走，斤半墙走我不走。侄儿撂话又撂底，您看怎么地？”
“年少轻狂是好事，有胆气，有脾性，敢夸海口。三叔今日定然让你这头牛犊子见识老虎的威风，谢墨上大碗。”谢无涯笑骂几句，自是不愿输了气势。
只片刻，碗来，喝开。
躲在外头偷看的谢墨不忍直视，饱读诗书的文人斗酒，犹如草莽拼酒，大碗大口一直灌。
叔侄俩平日里都是温雅的俊俏郎，此刻两人就差甩开衣裳露出膀子，脚踩凳子手叉腰，其余做派十足十的草莽匪气。
“哥俩好，五魁首，六六六…”
谢墨赶紧堵上耳朵。
二少爷教的什么酒令，哥俩？这不趁机占老爷便宜么？
饭堂内占便宜的人，此趟是占足了便宜，话说当下的猜拳，古人玩的惯剪刀石头布？
谢无涯三碗下肚，谢珞提议教他玩猜拳斗酒，谢无涯自持身份不愿，一激之下，上头的酒劲拐着他应下，叔侄二人玩起了猜拳。
猜拳多多少少也有些技巧。
谢无涯酒劲上头了，又半懂不懂猜拳技巧，要赢全靠谢珞放水。
“三叔，咱爷俩就不喝了吧。”谢珞将同话说之再三。
谢无涯仍然不依：“大丈夫岂可出尔反尔，三叔威风还未抖出，小子就焉了？”
酒桌上的酒客，除了从酒客的神态举止判断此人醉意几分，亦可从他的话音听出醉没醉。
谢珞语气平静而沉稳。
谢无涯语气粗重，舌头都打结了。
“侄儿真是怕了，怕明日起不来上学堂，夫子的板子侄儿可不挨。”谢珞态度温和，给他找台阶下。
谢珞惯会见好就收，毋太过，要思其堪受。
侄儿如此识趣，谢无涯通红的脸颊上荡开笑容：“也罢，你的学业要紧，你可是你祖父这一房的文曲星，耽误了你学业三叔可吃罪不起。”
谢珞暗道一声虚伪，口头却连忙谦虚道：“三叔谬赞了，大哥才是文曲星下凡，侄儿只是世间的原住民，哪敢与大哥相较。”
谢无涯不住的摇头：“三叔眼光不会看错的，你大哥是有才，但及不上你，振兴你祖父这一房的重任还是得靠你。”
此言委实过于恐怖，谢珞下意识的打一个冷颤，霎时感觉削瘦的小肩膀凭空压了一副担子，沉甸甸的。
对此重任，谢珞只想道一句抱歉，期望无限好，只是空期待，请恕我无能为力，因为我是女儿身，但我会尽力让谢瑾成才，除却承诺，帮他亦是帮自己，只要他学有所成，那自己便可无需再替他，且能沾沾他的光，在古代生活的更好。
谢无涯未曾留意到谢珞的歉疚神色，只因他正在感伤。
许是说起此事，引起了谢无涯的伤怀，他正是为此重任空耗二十余载年华，最终一无所获，伤怀至此，眼泪竟想要自主而出，他强行逼回了眼泪。
逼退了眼泪，谢无涯长长吐出一口气，正逢着酒醉，所以心绪就容易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