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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河街最东头,一处破败的院落,借着月光,透过残垣断壁看进去,里面是大火燃烧后留下的破屋框子。
台德昌抱着酒碗、酒坛子、蒲包来到老宅门口,眼中仇恨的火焰幻化成二十年前的镜头——院内熊熊燃烧的大火窜出墙头,映红夜空。十岁的小台德昌哭着扑到大门上,通过门缝看着大火中的堂屋、厢房,堂屋房梁塌落,发出轰响,他绝望地大喊:“爹!娘!——”
台德昌走进院子,趟过没脚深的荒草,来到石桌前,把酒碗、酒坛子放下,铺开蒲包里的牛肉,摆好,对着烧塌的堂屋跪下,磕头,祭奠,哽咽着说:“爹、娘:今天是你们的忌日,儿子来看你们了。这次回来,儿子一定给你们报仇!”
夜空中飘来哀婉的埙声。台德昌缓缓地起身走向大门,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声,一转身看见两个人正在石桌旁争抢祭品。
“谁?”台德昌大步走回去,看见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小乞丐腊八慌忙跪下大声哀求:“大爷,你行行好,赏我一口吃的吧。”
本已跪在地上的郑群也哀求:“大哥,我们是讨饭的,你行行好。”
“赶快走,别在这!”台德昌恼怒地驱赶他们。
腊八抱起牛肉就跑,郑群扑过去夺牛肉,腊八死命抱着不放,最后还是郑群把牛肉夺了下来,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起吃来。腊八只好舔着自己的手。
“走!”台德昌驱赶郑群,郑群赖着不动,嘟囔着:“我不走!”
腊八也学着郑群坐在地上耍赖:“我也不走。”
台德昌气得想揍他们,可是看看他们那个赖样子,又下不了手,很无奈地蹲下身看着他们。
腊八讨好台德昌说:“大爷,这地方要不是我们占着,早就被别人盖房子了。”
郑群接过话茬:“所以,你得感谢我们。”
台德昌不理郑群,而是拉住腊八问:“谁要在这里盖房子?”
腊八“吧唧吧唧”嘴,揉揉“咕噜咕噜”叫的空肚子,看着台德昌,台德昌伸手从郑群的手里夺下半块牛肉,递给腊八。
腊八接过牛肉咬了一口,边吃边说:“钱垛子。”
台德昌一听见“钱垛子”三个字,就恨得咬了一下牙根,攥紧双拳。
郑群从台德昌的眼里看到了怒火,趁机煽火:“那钱垛子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就想在这里重盖宅院......”
腊八抢着说:“这是我们的老巢,我可不想离开!我们天天晚上在这里闹鬼,吓得他们都不敢来了。”
台德昌说:“现在我回来了,你们得走了。”
“我不走,没地方去。”腊八坐在地上不动,郑群却向台德昌伸手要钱,台德昌掏出几两银子,分给他们。
郑群高兴地站起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院门,嘴里叫着:“今天有暖和被窝睡喽。”
郑群的叫声,吸引了王俊妮的目光,她正到处寻找台德昌呢,突然看见他就在郑群的身后,不由地喜出望外,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郑群走到吉利客栈门口,大摇大摆地往里走,被店伙计立春给拦住,郑群不理立春,硬往里走。
掌柜的花小利正在柜台里面打着算盘,看见郑群走进来,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立春立刻拿着鸡毛掸子驱赶郑群:“出去,这是你随便进的地方吗?”
郑群一叉腰说:“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我怕你带贼来。”立春正说这话的时候,台德昌走了进来。立春堆起满脸微笑殷勤地说:“大爷,您请!”
台德昌往里走,郑群跟在台德昌后面,立春阻拦郑群。
郑群横横地说:“让开!那是我大哥。”
立春不相信地看看台德昌,台德昌没有说话,立春又看看花小利,花小利向立春使了个眼色,立春赶快让开道放郑群进来。
花小利热情地招呼台德昌:“客官,还有一间朝南的大房间,给您开了?”
台德昌冷冷地说:“开两间。”
花小利:“呦,对不起,今天客人多,就这一间了。”
台德昌犹豫了一下。
郑群窜到台德昌面前,笑着说:“一间也行,大哥就开了吧,我不占地。”
台德昌这才借着灯光细打量郑群的模样:三角疤瘌眼,瘸着半条右腿;一件脏得没色的短上衣,一根系在腰间的草绳子,破了膝盖的半吊的裤子,露着脚趾的破鞋……
台德昌很后悔跟随郑群来了这个地方,可是已经来了又不好再走,正犹豫着。
花小利笑着说:“要不二位到别的家看看?”
郑群狗仗人势地挺了一下腰板:“花老板,你这不是在撵客人吗?你不把我大哥放在眼里,我可不答应!”
花小利气愤地瞪着郑群:“郑群,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怕这位大哥睡不舒服吗?”
郑群:“我和我大哥一起睡,怎么会不舒服?是吧大哥?”
台德昌骑虎难下,只好说:“开吧。”
花小利只好说:“那,二位跟我来吧。”
花小利在前面带路,台德昌跟着,他们走过天井,走向客房。
郑群耀武扬威地对立春说:“小二,给我提两壶热水来,再拿两条新毛巾,两块香胰子。”
立春白郑群一眼,恨恨地骂了句:“滚!”
台德昌也想撵郑群滚,可是听见外面传了敲梆子的声音,知道已经是三更了,也就忍住了。
花小利对立春说:“上门板。”
“是!掌柜的。”立春立刻去关门。
此时,沿街的店铺都关了门上了门板。两个巡夜的一个提灯笼一个敲梆子从吉利客栈门前走过。敲梆子的边敲边喊:“看好门户,防火防盗!”
王俊妮在吉利客栈门口转悠。
提灯笼的问:“大小姐,您这是要住店啊?”
王俊妮抢白道:“你才住店呢?我溜达溜达,不行啊?”
提灯笼的赶快解释:“我是怕你有闪失,这么晚了……”
王俊妮没答话走向客栈旁的一个巷子。
提灯笼的很无趣地说:“得,算我闲操心。”
敲梆子的笑一下:“你多余操心她,她爹都不管她。”
提灯笼的点着头和敲梆子的一起往西走,继续巡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