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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真能放下？
白玉瓷的茶杯被他捏的生生作响，在他身后添茶的小厮畏缩着不敢上前，被王掌柜挥手斥了下去。二月红挣扎许久，终于一拍桌子，准备飞身跳下茶楼去，劫人。
“哟，这不是戏班班主嘛，好久不见了，来来来这请坐。”
二月红惊得回过头去，四处寻找父亲的身影，却只看见王掌柜一个人斜靠在栏杆旁，嘴中念念不停。他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冲上去拎起他的衣领子，一拳头刚要砸上去，那王掌柜就抬起那带着翠玉扳指的手，远远地指着楼下，似笑非笑。
不知何时，那人贩子已经吆喝着，不见了踪影。二月红听着那小丫头的哭声，却只觉得有震天一般的响。他赶紧甩开王掌柜，朝楼下追去，那人却不依不饶的拉住他的袖子，笑说：“再几步就要入了那门了，你何必再追出去白费功夫？还不如等着晚上去摘那头花，再温柔点对她，也算还那丫头一个情。”二月红咬着牙，甩开他的袖子朝楼下奔去，身后隐隐传来调笑声，“少班主可慢走啊！”
二月红的心很沉，他仿佛有预感，就是这一瞬间的错过，会让他后悔一生。
纵使他有绝顶的轻功，几个翻身追上去，也只摸到那消失在嫣红大门中的褂子的一角。二月红看清楚了，那小丫头穿的还是洗的发白的红褂子，衣摆处依然有补丁，梳着的辫子是留长了的麻花辫，系根红绳，很是好看。那丫头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芒似是黯淡了，也不再噙满泪珠，只有如赴死一般的沉寂。二月红还想往里边冲，就被哄闹的众人拦下了。二月红呆呆的杵在门口，满脑子都是丫头最后的那个眼神。他想，坏了，我把一个这么好的姑娘亲手送进了地狱。
不，或许连地狱都不如。
小丫头抛花的那天晚上二月红没去，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喝闷酒，脑子里面不停闪过小时候的那个小丫头，可是就算那些回忆再温馨，最后还是会变成那双死寂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看，刺得他睡不着觉。
迷迷糊糊的日子过了几日，那些狐朋狗友又上门来蹭酒喝。二月红才知道，抛花那天王掌柜得了头花，他笑得那个得意啊，仿佛嫌世人不知道这等光荣事一般，见人就炫耀那姑娘滋味如何如何，让人忍不住想抽他两巴掌。
是该抽他两巴掌，二月红想。
“操他祖宗。”
眼眶干涩，想哭，却又哭不出的感觉。
啊。也许这就是心痛吧。
还没给够二月红时间疗伤，戏班就要北上，到别处[巡演]去了。临走前，他去了趟水柳榭，拿出一支镶着翡翠白玉的鎏金凤尾簪子，递给老鸨，让她转送给丫头，再送上了一些银两，算是托她照顾照顾。
“可要再为公子带几句话？”
二月红默默地摇头，然后径直踏出了水柳榭那嫣红的大门。还没到迎客的时候，人很少，他望着水柳榭渐渐合起的嫣红的大门，心中默念三字。
对不起。
时光匆匆过去了很多年，当二月红再次踏上这片故土的时候，他已然成了戏班的班主，手下的势力也不小，道上人见着了也都恭恭敬敬的喊一声二爷，再放肆的人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时间能改变很多，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冲动少年似乎已经远去，只剩下被世情打磨地虚伪圆滑的二爷来。
二月红喊人把家伙都搬进祖宅，自己慢悠悠的踱步在青石板的小路上。顺着这条道走去，就应该是当年那个小面摊，可现在那什么都没有，只是杂乱的堆着几张旧桌椅，人早已不知去向。二月红不禁想起了当年那个小丫头，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早上，她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喊一声哥。
自己这辈子终究是欠了她。
心下惘然，二月红还是纵容自己走到了水柳榭嫣红的大门前。时值傍晚，开伙迎客，那大门前点起了火红的灯笼，照的门口穿着旗袍的女子越显美丽动人。她们一见着穿着打扮不俗的二月红，就扭着腰迎了上来，“这位爷挺面生啊，是新客吧？不打紧，大爷今晚是要挑哪位姑娘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