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外传之新娘花嫁

鹤引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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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者:谢辞君

    序

    霍锦惜死了,她的丧礼上挤满了人,长沙城内有点脸面的人都前来吊唁。

    每个人来时看到棺内的霍锦惜都愣了一下。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霍锦惜身上的衣服。

    古来寿衣都是非黑即白,可她不是。

    她身上的是一件红衣,更准确的说,是一件嫁衣。

    艳红的嫁衣,璀璨的凤冠,衬得她脸色红润,仿佛只是在等自己的爱人等得睡着了一般。

    有人问,为什么这么穿,这是不是对她不够尊重。

    主丧的霍仙姑垂眸,说,这是她最想穿的衣裳,我不能让她一辈子没穿上过。

    众人皆默。

    一.

    霍锦惜的死,是因为她下了矿山。

    其实霍家在那之前已经派过几回人手下矿,通通折损在了里面,其中凶险霍锦惜一清二楚。

    可她还是下了,不是为了矿山里的宝物——这么说或许也不太对,因为她确实从矿山里带出了对她来说举世无双的宝物。

    张启山为了窥探矿山的秘密,用尽了各种手段,终于是让二月红和他一起下了矿,可他们对矿山的危险程度还是低估了,被困在了里面整整半个月。

    霍锦惜巴不得张启山死在矿山里,可她不能让二月红也死在里面。

    她深知若去便是九死一生,她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顾及霍家,所以她临行前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将霍家的印鉴悄悄给了她的外甥女霍仙姑,带着几个心腹手下前去矿山。

    她不能因一己之私使霍家折损人手,于是强令那些人守在矿山外,随后只身一人下矿。

    没人知道她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她们只知道三日后,进去时还好好的人变得满身血迹神志不清,但她却居然真的把二月红带了出来。

    她们手忙脚乱地把两个人各自送去医院进行救治。

    二月红很神奇地没有什么大伤,造成昏迷的原因主要是脱水和体力过度消耗,在医院待了两天就醒了。

    可霍锦惜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看得医生都不敢下手,最重要的是她肺部被铜镜碎片刺伤,当天就几次险些死在手术台上。

    撑了半个月,最终还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停止了心跳。

    中国有个词叫回光返照,这个词在霍锦惜的身上得到了体现。

    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她居然清醒了过来,甚至连脸色都是红润的,她叫来霍家人,对她们各异的神色不置一词,有条不紊地交代好了霍家的事宜,又认认真真地嘱咐了霍仙姑几句话,随后就一直看着门口。

    一直到暮色四合,她叹了一口气,笑道“真不甘心呢。”

    下一刻,哭声震天。

    二.

    第十四天。

    二月红在地上随手刻下了一道痕,记录着他被困的日子。

    他被困在迷宫,而带的食水都已经耗尽了,只能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或者死亡。

    同行的张大佛爷和齐八爷在岔路分开了,或许他们能找到这里来?

    希望渺茫。

    二月红用已经在不断发出危险信号的头想了想,觉得他这次恐怕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不过,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呢?

    已经撑不住的精神,无法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闭上了眼睛,无力地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他居然真的被救出来了。这个事实令他有些惊讶。

    他叫来护士,问,佛爷在哪?

    长沙城无人不知佛爷是谁,包括那个小护士,她闻言愣了一下,不答反问,佛爷?

    不是佛爷的人送我来的吗?二月红问。

    小护士摇了摇头,道,不是,送您来的是霍家的人。

    霍家?

    二月红一愣,随后想起了霍家的当家人,叹了口气。

    要我帮您找她们来吗?小护士问。

    ……不必了。二月红想了想道。

    过了几日,他好得差不多了,要出院。

    带他办手续的还是那个护士,她一边走,一边问,霍家当天除了您还送来了一个女子,你要去看看吗?

    二月红心颤了一下,沉默半晌,最后还是道,……不了。

    ……不必了。

    ……不了。

    他没想到,这两句话,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两句话。

    三.

    霍锦惜生前,把后院的一株桃花树列成了禁地,任何人都不准接近。

    有人说,树下藏着无数金银。

    有人说,树下藏着她的私账。

    还有人说……

    她生前,不管怎么议论都没人敢有什么动作。

    可她一死,便有人蠢蠢欲动了。

    霍仙姑看着她们的样子感到好笑,她虽然不知道桃花树下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还是知道些的。

    索性叫来了那些人,明明白白地说好了,若东西和霍家有关,那就留下,怎么处置慢慢商量,但若是霍锦惜自己的,就谁都别打它的主意,烧了或者随葬,归她带走。

    众人想了想,都答应了。

    于是霍仙姑带着人在灵位前磕了头,随后动了铲子。

    东西埋得不深但也不浅,忙活了半个小时才起出来,是一个大铁箱。

    众人的眼睛几乎放光,好似已经看到了里面的金子。

    打开锈的不成样子的铁箱,是一个木箱,紫檀的。

    看到这么名贵的紫檀被用来做箱子,众人更确信了里面藏着宝贝,一叠声催着霍仙姑开。

    霍仙姑又开了一层,是一层塑料包。

    她取下那层塑料,露出了最后一层。

    最后一层是一层包袱,银紫色的杭绸,保存的极好,似乎是在昭示里面的东西还完好如新。

    霍锦惜拿起包袱,在众人的眼前解开结,随后艳红如血的锦缎流水般倾泻而下,上面的金凤栩栩如生,针脚细密得吓人,金凤的眼以红宝嵌入,每根羽上都点缀着红晶与琥珀,在霞光的照耀下泛着晶莹的光。

    而仍被托在霍仙姑手中的是一套头面1,一样光洁如新。

    霍仙姑笑了笑,看着下面鸦雀无声的众人问:“你们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一眼小姨的嫁衣?”

    1:头和脸,借指姿色;美貌;世面;旧指首饰。

    五.

    霍锦惜下葬那日,二月红早早便到了。

    他一眼就看见锦惜穿着一身艳红夺目的嫁衣,凤冠华丽璀璨,如同新娘。

    可她一辈子都没能成为新娘,

    因为他。

    听到有人问,为什么这么穿,这是不是对她不够尊重。

    他屏息,等着听回答。

    霍仙姑说,这是她最想穿的衣裳,我不能让她一辈子没穿上过。

    二月红十指紧紧地攥成了拳,他知道霍仙姑他们都在看他。

    他的袖中藏着半块玉佩,那是当年他娘留给他定亲用的信物,另外半块在丫头的墓里。

    他想把这半块给她。

    沉默许久,他还是没有动。

    他不能对不起丫头。

    霍仙姑了然地笑了一下,那笑里全是讽刺与怜悯。

    讽刺他的逃避与绝情,怜悯她的痴心与深情。

    他听霍仙姑道,合棺。

    他知道,他永远无法挽回,也无法原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