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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枯坐一夜,目光始终置于对面黑洞洞的房间。
流光皎洁,月朗星疏,游云散淡,今晚的一切美好,皆预示着次日的风和日丽。
晨六点。
她动了动手指,看着未尽的线稿,涌现出无限可惜。
若她清楚傅承序的审讯截止日期,或许还有机会把它画完,可她没法赌,用别人岌岌可危的人生去赌。
祸福只在旦夕。
只靠四分之三的工程图,不知能否证明她具备独立完成那些医学资料的能力?
这和她的预设不太一致,所以云苓也无法衡量即将面临的风险和困难。
思量几许,她敲了敲门,对外面的人申请:“我想见你们组长。”
没过多久,就被请去了单独的审讯室,而非以往的办公室。
凌里身旁还有一位中年男人,她不曾见过,但却十分熟悉对方的声音。
“云苓同志是吧?”
他一开口,云苓就听出来是昨夜审讯傅承序之人。
“是。”
她平静又淡定,丝毫没有被审问的惶恐与紧张。
凌里清清嗓,语气异常的严肃锐利:“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云苓交出手里的图纸,淡淡说:“不出意外,你应该是知道我这几日都在画这个了,所以至少可以证明我是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绘制。”
图纸被转交到她手里,然而凌里不知道此物的具体用处,因为老樊赶最近最快的一班火车,也要下午才到。
“所以呢?你是什么意思?”
少女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回答:“这是一个未完成的医疗设备机械图纸,它可以确定你所说那位病人的大脑残留弹片具体位置。最下面那张纸,写着大致的手术流程和一些精细操作手法,送给首都医院的医生们,他们会给你答案。”
凌里愣住,抽出最底层的笔记纸,从头到尾扫了一眼,但到底不是内行,所以不能判定有效与否。
她将一摞纸放到旁边,转而问道:“如果这个真有用,那你交出这个东西,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云苓茫然,一脸不解:“于国于民,这都是一件益事,为何要有其他目的?”
她的初心仅仅是为了治疗那位老兵同志,直到昨晚,才意识到可以通过这些笔记图纸来作证自己的能力,以此为之后的自首做铺垫。
这话给凌里和专家都问懵了。
因为他们本身不相信云苓身份背景清白,所以第一反应就是她心怀鬼胎、弃车保帅。
俩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幸好云苓自己继续讲了起来:“不过,我也确实有一件事要向两位坦白。”
俩人又对视一眼,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说。”
凌里依旧端着冷脸,食指和拇指却紧紧捏住笔杆子,似乎迫不及待要开始记录她的自首陈述了。
“昨天晚上,凌组长带我去听了别人的审讯过程,我这才知道我之前做的一件事,给他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在第一例病症出现后,我就开始着手进行调查研究,所以很快上交了那份疫情报告。与此同时,在山中采药期间,深入阶段,我偶然发现了一座养鸡场。”
“起初,我以为是黑市在做投机倒把的生意,后来猛然联想到,第一例患者的傅承启同志在感染前,曾捕猎过一只野鸡,追到我家后院,便有所怀疑。”
“后来确定了感染源确实为鸡,但由于之前提交的疫情报告石沉大海,所以有些不信任防疫站的办事效率。”
“秉持着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所以将编撰好的资料备份放在了养鸡场,也便于我后期偷偷摸去研究。”
其实,说到这儿,云苓心里如明镜,这套话漏洞百出。
但她之所以选择这个说辞,是因为这是最有力证明傅承序无罪且没说谎的直接办法。
不过,云苓自认她还是幸运的。
否则村里人不会收获成窝的野鸡,她自然也不会顺着动物的踪迹,意外发现那个空荡荡的养鸡场。
至于小屋内唯一有空间,足以藏匿那堆资料的裂缝,她一眼便看到了。
回想起那一瞬间,云苓若有所思地盯着裂缝的身形,与傅承序不经意间回眸一瞥的动作,在不同时间的同一地点,达到了高度相似的重叠。
只不过,一开始,她是真的以为那是黑市投机倒把的买卖。
直到昨晚听到审讯的过程,从隐秘的只言片语中,提炼出有用的信息显示,养鸡场的鸡所携带的病毒,实则是人为阴谋。
虽然她从病毒结构上,也能大致分辨出人为改造过的培养痕迹,但总归是没有确切证据。
两方信息一结合,尽管傅承序之前没有透露他的任务信息,云苓这下也能推测出个八九不离十。
凌里他们自然是不会相信云苓的一面之词,尤其是审讯专家。
他心里憋得慌,怎么想都不得劲,合着审到最后,傅承序还真没有罪了?
虽然他也不是非要定傅承序一个什么罪名,但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作为没啥背景的池鱼,可不就得“退位让贤”了嘛!
这事儿要是没办好,他这个系统外的人都得挨批。
他还想再努力努力,施加威压地询问:“既然你说知道养鸡场,那不如详细讲讲此处的地貌特征?”
这但凡,要有一处和傅承序所言对不上,他都可以通过漏洞,攻击她之所言。
“翻过两座后山,位于山腰,土砖灰瓦,无明显标识,周围树木郁郁葱葱,隐蔽性极强,内里是偏工业化的养鸡场,鸡笼架归整分类……”
她越讲越细,专家额头上的汗却越来越多。
他转头求助地望着凌里,但年轻组长似乎也无能为力,这确实能证明云苓真的到过养鸡场。
因为和傅承序的描述相差不大,毕竟口头陈述的对比,若是一模一样,才有鬼了。
“你所述藏资料的缝隙具体位置是?”
“养鸡场办公室的桌椅旁边,一进门便能看到。”
专家这时捕捉到了不合理之处:“既然一进门就能看见,你不怕被人发现?”
云苓轻声回答:“那个夹缝,我这种外人一眼就能看到,但常来常往的人会对此习惯,并不会过多注意。而且我藏匿时是塞到了夹缝里部,不是你以为的一眼就能看到文件的浅度。”
“……”
专家忽然有种语塞,这和在傅承序身上吃瘪的无力感,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