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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此次带队的组长,何弃惯是瞧不上这些养尊处优的“世袭制”。
因为他60年大学毕业,本人家庭属贫农,虽然不用交学费,但实在贫穷,其实也相当于是砸锅卖铁供读大学。
本以为,上了大学之后,人生便飞黄腾达了,但现实和理想的落差更加令他如坠深窟。
他只知道书本上写的内容,不清楚所谓的留苏外派,更无法流利翻译那些课外读物上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
而那些家庭优渥、祖辈行医的世袭派,却天生耳濡目染,什么途径都了解,什么文献都能读出一二。
他考的是哈省医士学校,已经算是省内不错的大学了。
录取通知书到时,他们村都为他放鞭炮庆祝,人人脸上都是喜色,那可是光宗耀祖的荣誉啊!
大学毕业后,就业包分配,可分配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有人分去了首都、沪市,有人去了医院的诊疗科室,那里面有几个,成绩还不如他呢!结果他考试成绩中上游的,却被分到本省医院的卫生院,而且还不在省城。
有铁饭碗是好,但却比不过别人的金汤匙。
他就这么闷不做声干了五六年,幸好吃喝不愁,部分工资也能返给父母,报答他们多年的辛劳养育之恩。
毕业,他终于迎来曙光。
一直带着他的主任导师,他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从普普通通小医师,一跃而成副主任。再后来,他便被调到了防疫部,又来到了这所新建设的医院。
此后一路平坦,每次领导训话时都会对他委以重任:“何同志,你的思想觉悟很高,要继续发扬你们家贫农吃苦耐劳的优良品德,积极响应组织号召。”
何弃明白,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到来,他再也不用抱着壮志未酬、怀才不遇的心态为国家添砖加瓦了。
所以,这次前来也是他主动提出,为了彰显他任劳任怨、踏实肯干的个人素质。
来之前,同行的副组长孟琴跟同事闲聊,提及起这位村里大夫云苓。
听她所言,似乎是从一位赵姓好友口中得知,此人家学渊源,精通医术。总之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那叫一个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何弃当时便心里不满,一个小姑娘,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恐怕是长辈夸自家小辈惯常的夸张罢了。
况且,又是一个“学术派”,理论知识扎实,不代表就会给人看病。
退一步言,乡下农民的大部分病不及城里医院接诊的复杂。感冒发烧这类小毛病,是个人都知道吃药,再重一点就打针,能治好这些也不算厉害,都是皮毛而已。
他喊住云苓,想挽留一下却又拉不下面子。
“你这工作还没交接完,就这么离开,公社怎么会委任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当驻村医生?”
云苓脚步没停,漫不经心地回道:“因为我有礼貌,行了吧?”
她今日的处事风格已彻底颠覆外在印象,现在更像个小炮仗,一点就着。
何弃被阴阳怪气,自然不爽,自从当上副主任后,还没人敢对他说话这么不客气。
他看向大队长,故意大声说给云苓听:“赵大队长,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
赵友志也无法,谁让他刚答应云苓不管她工作上的事呢?
见他一个大男人还支支吾吾,不敢与云苓呛声,何弃不禁迷惑,这个小医生在村里这么张狂吗?
人已经走远,他当然不会屈尊跑上去把人请回来,略微尴尬地轻咳两声:“同志们,咱们先安顿下来,然后收拾好行李再通知开会。”
其他人选择性无视方才组长被甩了脸子那一幕,齐齐应声:“是——”
幸好火灾后他们重建修缮的速度还算快,部分人家已经搬回本房去了,只剩几户损失严重的还不能搬走,这其中就包括宋家和傅家。
医护小组被安置到了知青点东边剩余的空房里,由于上一任借住的村民为了方便生活,已自行垒好灶台、铺平屋顶,所以他们住进来也无须大兴土木,方便得很。
金梅正巧出来涮洗痰盂,注意到他们制服统一,好奇多问了句:“你们是来干啥的?”
何弃仿佛正等着她说这句话呢!半秒都没停顿便接话:“我是哈省生产建设兵团总医院感染科副主任,来调查永胜村瘟疫情况,更是来治疗乡亲们的!”
他一脸光荣的表情快闪瞎了金梅的眼,但总归有个听上去派头很大的医生来治病了。不像那个云苓,都十来日了还没治好,村里天天有人被传染,实在是医术不精。
她热情地伸出左手攥紧何弃袖口,“你们来了,俺们就放心了!村里那个诊所大夫,实在没啥本事,连退烧都做不到,我儿子反复发烧也不见好。”
何弃眼神瞄向她右手拎着的痰盂,一股隐隐臭味透过口罩传入鼻腔,恨不能想立马远离。
但他还记得维护好自己的形象,义正言辞声明:“我们专业水平是经过组织严格考验,自然不会像一些滥竽充数的大夫瞎开药、乱治病!”
他嗓门实在嘹亮,中气十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云苓是治死了人呢!
正在云苓屋里闲聊嗑瓜子的褚菘蓝听到,直接站起来,趴在窗台上喊:“不了解别人便空口白牙地评价,你这个什么医院来的大医生,不如先好好修习一下思想品德再谈医学吧!倒打一耙,自以为是!”
云苓本来在认真看书,一沉入进去便听不见外界的纷杂吵闹了。
可好友这声音像是拿着大喇叭喊的,她不想听见,也由不得她了。
“菘蓝,这瓜子好吃吗?我那儿还有别的味道,你想吃就去橱柜里拿。”云苓不愿让她为那些人浪费口舌,毕竟她能做的也都做了,无愧于心,何必纠缠,索性故意转移话题。
褚菘蓝回头想回她“不用”,转眼便瞅见屠思梓靠近柴垛,急忙喝止:“屠同志!你快把你那柴刀放下!”
她手上瓜子皮都来不及撇掉,大步上前,一手把刀抢过来,靠在了离她最近的窗边墙下。
云苓这才发觉,原本在她旁边看护理笔记的屠思梓,不知何时悄然拎起刀,似乎要去给那个何弃一个教训。
她感叹道:这姑娘连起身走步都没发出声响,实在是过于灵敏了。
褚菘蓝收好刀后,去橱柜翻找新口味的炒瓜子,转头便忘记外面那个大言不惭的副主任了。
云苓把自然合上的笔记翻到屠思梓方才看过那页,温声劝阻:“柴刀虽然能起到威慑作用,但武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反而可能还会伤到你自己,未免有些不值当。”
屠思梓低头,闷闷回答:“他破坏你的名声……名声坏了,什么都完了。”
云苓没有询问她的过往,为了保护她的隐私和意愿,更不愿意主动调查,但这句话似乎埋葬了许多辛酸与委屈。
她站起来,帮屠思梓重新梳理略微凌乱的辫子,声线沉稳平静,淡然讲道:“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我们只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便能生而常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