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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要三天的流程被压缩至两天就走完了,当天就张贴在了大队门口的通告栏上。
“这啥意思啊?”
“到底跟邵知青和云医生有没有关系啊?”
“反正我可不信传言说的,云医生那品行,咱村里人都知道。”
“可是那个陈知青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傅承序早就算好了时间,正巧“散步”到大队。于是顺理成章地被抓了壮丁,给各位大叔大婶们解释起来。
“这里说了,死者浑身上下只有面部一处擦伤,意思就是说只被人打了一拳,就像摔倒了在地上蹭了一下,皮都没破,更伤及不到性命。”
大嘴婶探头探脑地问:“那这事儿跟邵知青没关系啦?”
“当然没关系,经证人查实,死者于生前辱骂云医生,邵知青听不下去才打了他一拳,虽然暴力行为不可取,但邵知青顶多是仗义执言。”
“再者,死者死于酒精呕吐物窒息,就是说他喝多了想吐,但仰着睡觉吐不出来,最后呕吐物全留在嗓子眼了,把人憋死的,而且上面还说存在冻伤迹象。”
傅承序特地没有用标准说法来阐述,而是用了大家都能听明白的土话描述一番。
赵婶心惊,赵大队长没事儿最爱喝点小酒了,喝高了也吐过,还不是倒头就睡。
她以前觉得没啥,现在听说喝酒吐了也能害死人,便颤颤巍巍地指着大字报告问:“喝多了真能憋死人?”
傅承序肯定地颔首:“不仅喝多了呕吐物能窒息,有的人还会因为喝多之后酒精过量中毒而死,所以喝酒适量啊!”
众人得知喝酒害人,便七嘴八舌地问——
什么算喝多?
酒精中毒是咋回事?
要是喝多了咋办?
傅承序功成身退,抛出最终目的:“叔叔婶婶问我的,我也一知半解,不如去咨询一下云知青?她是医生肯定懂。”
几句话的功夫,村里的话题舆论就由“白知青之死”变成了“喝酒会死人”。
云苓一连几天都在应付村民们层出不穷的问题,口干舌燥,连灌了好几杯胖大海泡水才轻松下来。
直到这件事彻底不会出现在众人口中后,她才腾出功夫跟邵桦好好聊一聊。
其实邵家和云家关系并不算世交。
只是他母亲带着不到三岁的小邵桦嫁进了邵家,而他继父无法生育,将他视如亲子,还改了姓,他们父子确实和亲生的一般无二。
邵桦继父和云苓的大伯母是堂兄妹,但中间到底差了一层,所以来往不密。更何况邵桦继父曾经是云二伯的下属,过于亲密,难免会被诟病裙带关系。
因此,邵桦只有小时候来云家拜年时住过几日,五六年间每次就那么两三天。后来邵家随邵父军职调动搬离了首都,再加上他小时候过于肉嘟嘟,云苓一开始才没认出来。
不过论亲戚,云苓大他几个月,也勉强算是表姐。更何况,他说追着自己过来的,她不管不顾也没道理。
自从来了这儿,邵桦没几天就要找她,不是送个书就是一起吃个饭,当然他送的东西云苓会等价还回去,即便算亲戚,也要礼尚往来。
“邵桦,我有事要跟你说。”云苓把邵桦叫进来,给他倒了杯茶,这还是从后山里采来的野茶叶,清新微苦。
邵桦乖乖坐在她对面,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怎么了?”
云苓严肃道:“这几日的事,我方才已经打电话告诉我大伯母了,估计这会儿邵叔叔他们也都知道了。”
闻言,邵桦坐直身体,抿唇不快:“你告诉我爸妈干嘛?”
“你知道白利安的家庭情况,如果他们想报复你怎么办?”人心难测,邵桦孤身一人留在乡下实在危险,云苓自己都是个女孩子,怎么能护住他?
“我又没害他们儿子,报复也报复不到我头上……”
云苓摇摇头,觉得邵桦还是太天真,人要是生了歹心,谁会管你是不是真有死仇,光是和白利安有龃龉就算理由了。
她微叹:“若对方真是见人就咬的作风,你自己在这儿,大家都不放心。”
邵桦梗着脖子倔强地喊:“我能保护我自己!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行不行。再说了,你自己也是一个人,要回去一起回去。”
“……”
云苓实在不是一个会宽慰人的性格,只能把道理掰碎讲给他听:“你觉得你能保护自己是局限于武力上,但暗箭难防,到时候找由头扣个帽子,你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叔叔阿姨想帮你都鞭长莫及。若是想整人,千百种法子都能让你没办法。”
她说的虽然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虽过于阴损,但未必不会发生。
邵桦不似方才那般理直气壮,仍反问道:“那你呢?白利安本人都看你不顺眼,他家要是搞事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随后他眼神一亮,劝说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就不用了。”
云苓父母那边刚有点起色,但难保有人等着抓他们错处。但凡回城手续有一点程序不当,那就是把刀子亲手递到人家手里。
这道理她不与邵桦说,他应该也明白。
邵桦果然没有多问,只是蔫蔫地偷瞄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似的。
当云苓语重心长地分析局势时,邵桦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优点在她眼里都如过眼云烟。
他以为的年轻气盛中充满了浮躁,他的骄傲里夹杂着冲动,他以为自己和季清云相差不大。
但这件事过后,才明白自己其实喜欢的既不坚定也不纯粹。
幼时觉得这个姐姐很漂亮,每次过年都主动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玩儿;见不到的时候都会想念,但其实就像小孩子想要一个玩具,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邵桦低下头,有些颓丧。
年前,云苓帮他收拾了行李,送他到火车站,一路上叮嘱了大大小小的细碎事情。
临走时,邵桦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苓,见她淡然平和的心态,反倒有点自惭形愧了。
“云苓……”
“嗯?怎么了?”
邵桦咬住嘴唇,到底没把知慕少艾宣之于口。
他知道,如今放弃了,以后也不会再说出来了。
青年勉强扬起一个平淡的微笑,突然说起:“季清云曾给我写信打听你的情况,但我没告诉他。他想过来看你,上次通信我拦了,不过他年前应该还是会过来一次,你做好准备。”
他都要走了,还不能给情敌上点眼药吗?
邵桦一直看不惯季清云。
他和云苓两个人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每次谈话时,融洽得都让别人插不进去。
云家出事后,作为世交的季家即便不上门也能被理解的。但云苓和季清云起码也算是知己好友了,一句话都没给她带,人间蒸发了似的。
他一个好几年没见过的旁亲,都有勇气追着人来下乡,可季清云连封信都不敢直接给她写,还要拐外抹角地向他打听,真是怂包一个。
邵桦自认他年轻冲动,但好歹真心不负,季清云以前看云苓的眼神不似普通朋友,结果还不如他呢!
最令人生气的是,云苓离京下乡之前挨个拜访了几位较为亲近的亲戚朋友,其他人背地怎么说倒不清楚,但是明面上都一副心疼她的样子,至少保全了体面。
而季家呢?
全家闭门不出,邻居明明说刚回家不久,但云苓敲了好几声也不来应,又等了五分钟之后才走的。
这算什么?
公然撕开脸面不要了?
季家和云家是世交,可惜情分算是断得一干二净。
当初既不愿见,那季清云又何必跑这一趟?
邵桦气哼哼地阴谋论,咬牙切齿,指不定是季家听说云苓爸妈的事情有转机了,所以就来重修旧好。
趋炎附势的狗东西!
他在心里把季家骂得狗血淋头。
云苓听到季家的事情半点没放在心上,淡言:“他若来了我便招待,云家不会失了礼数,再多的是绝无可能。”
原先云苓对季清云就仅是知己友情,两人脾气、秉性、学业、家世都极为相近,再加上父母双方都撮合。她当初也偶尔考虑过,若她不会对别人心生爱意,和季清云以后相敬如宾的相处便也能接受。毕竟对方知礼有分寸,她有足够的私人空间可以完成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可上次公开打云家脸面那件事算是触了云苓的逆鳞。
邵桦听她态度冷淡,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我等你回来!”他在不断远去的火车上伸头呐喊,亦如刚来时的青春朝气。
云苓踮起脚尖挥挥手,应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