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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为下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取!”
“大人如果不欲行下策,则可领兵东向、南向收取登州属县,积累兵马粮饷,待朝廷兵马来攻时以逸待劳,以战求和,为中策。”
“登州无山河之险,关隘之固,且麾下兵马都是新收,朝廷若抽调各地兵马来围困,恐怕其意志不能坚守,必会失败。”
“那么大人,短期内领军西向攻莱州,据胶莱河天险而守之,进可威胁山东内地,退可划河自守,割据胶东而称王,此为上策。”
山羊胡子说到此刻头上已经见汗,他没想到孔有德城府如此之深,竟然隐层了懂得屠龙术。
要知道古代高明的谋士可不是简简单单出个主意就行,那是得指出一股势力未来的发展方向,给出以何为根基,分辨出敌人和朋友的。
他们的眼光必须从具体事务抽离出来,对各方势力,政治局势,地方民情,山川地理,军事力量进行综合考量,如此才能确定一方势力下一步目标是什么。
孔有德出身是矿工,在辽东也没有什么名师教导,跟着毛文龙在皮岛也没机会学习到这些。
所以这等见识,他是如何练就的?难道他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山羊胡子可没有多高兴,在他看来叛军是绝对成就不了什么大业的,他表现出这些才能一来是为了获取政治资本,宣传自己的名声,等待未来明主出现投靠时好有本钱。二来也是想拿孔有德练练手,顺便继续给大明朝廷的根基松松土,推动乱世早点到来。
大明朝不早点玩完,天下怎么会大乱。天下不打乱,他们这些身怀屠龙术的人,怎么兴风作浪?
孔有德没有管他的心路历程,他摇了摇头,道:“上策也是取死有道。”他想起了府邸的死牢里面的青衣人说的话,不由的怀疑起白纸扇来,难道这货真的有二心?
……
莱州府。
“什么,你说登莱总兵临死前曾讲一封信交由你们押送?”
“大人,小的真的没有说谎。虽然小的不知道原因,但张总兵确实令人找到小的,要求小的把信送去京城的东岳庙。”镖头哪里还敢瞒着,一下子把知道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此刻他才感到不对,张总兵就算知道必死,要给家人留下遗嘱,那也是交给身边亲兵啊。让他们民间的镖局送,不是太奇怪了吗?
师爷摇着白纸扇道:“大人,综合今日得到的最新消息,加上过往的道听途说,属下推断登州府的最初形势并不严峻,若非是内乱恐怕不会出现破城的惨事。是否张总兵当时并未意识到危险,仅仅是寻常的镖。”
燕赤霞道:“你们难道不奇怪吗?”
白纸扇嗤笑问:“奇怪什么?”他有些看不起燕赤霞,这个莽汉只会为了钱财和功业把朱大人推到危险的境地,之前拿全府的寺庙、道观开刀就是如此,若非他运筹帷幄,在后面擦屁股,哪里会有现在这种大好局面。恐怕早就沸反盈天,处处烽火了。
朱知府没有说话,示意燕赤霞讲。
“登州总兵在战争的状态下,为何要托人给东岳庙送信呢?这个时候每一个进出的机会都很宝贵,就算他要送信,也应该是给巡抚,或者朝廷啊。或者他担心家中,那也应该给南京送信。为何会给一个道观送信呢?”
燕赤霞一直觉得张可大的死有蹊跷,兰若寺的妖魔鬼怪出现的也很是诡异。
“战场厮杀的人都比较信这个,可能他也是想去求个平安吧!”
“呸!”他不屑道,“师爷,你若是仅仅这个水平,不如辞职吧!省的误了大人。”
师爷差点被他起了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手中的白纸扇都拿不稳了。
朱知府安抚住他,佯装生气道:“莫要欺负他,贝先生与我相交莫逆,他只是反应慢一些,考虑问题还是很周全的。”说完又好奇道,“你且说说到底怀疑什么?”
“登州城破可能与邪魔外道,甚至是渐渐增多的妖魔有关。大人之下的莱州比较太平,人心顺服,妖怪不敢兴风作浪。但天下其他地方,百姓流离失所,民间怨气极重,妖魔趁机作乱,妖氛越来越浓,各种天灾示警,怕是登州府城破一事也不简单。”说完他便把进来知晓的几件诡异只是报上,并且详细说了兰若寺的事情。
“离石天书现世,三卷天书只留下人书、地书,而天书不见其踪影。这个是真的?”
莱州知府朱万年,字鹤南,黎平府人。万历三十七年举人,历任山东定陶知县,中城兵马司指挥,户部河南司主事,员外郎、郎中,山东莱州知府等。
一个贵州人,以举人的身份出任一方知府,在中晚明的朝堂上非常少见。
盖因贵州并非科举大省,并无多少乡党,且此时的朝堂风气重科举功名、轻实务能力,同进士出身都要被人嘲笑,更别提一个举人了。
他平生慷慨,持大节,见国是日非,每酒酣耳熟时对同僚说:“生作奇男子,死为烈丈夫,吾辈不当如是耶!”
说这话倒不是吹牛,他是真有本事的。登州城破之前,他便已经开始部署守城一事,昼夜运储粮草器物备战。只是此前并不知道有妖道方士和叛军有勾连,这才疏忽了。
他把装死的镖头叫醒,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一遍早前登州城的情形,以及张可大派人送信前后城内是否有异常,总兵衙门是否有异常,有没有陌生人进出,还有送信之人的模样等等。
他问的详细,方方面面,便是连镖头原本忘记了,或者不在意的细节都在他的提醒下回忆了起来。
“叛军作乱的时,有人说亲眼所见张总兵府有大雾升起,还有狼嚎之声。不过后来城破,小的急于出来就没有确认了。”
“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镖队的伙计李二,他是清楚的。”
“叫李二来问话。”早有差役在外面等着,听了吩咐小跑着去提李二。
燕赤霞小声道:“大人,属下在押送人来的路上已经问过,这李二从小在道观里跑,熟读道经,倒也不能当做普通的趟子手来看。另外南苏村土庙的庙祝,鬼鬼祟祟,掺和的颇深,属下觉得他像是知道点什么。但没有大人命令,不敢对他用刑,因此没有问出什么来。”
“你是怕崂山玉清宫的人?”
“属下确实顾虑这个。”
此刻白纸扇也听明白了,合着登州总兵张可大一事牵连的这么广?他现在有点担心自家东翁能不能抵挡得住了。不行,绝对不能节外生枝了。
“大人,不能牵连玉清宫的人。此前大人收拾和尚、道士,玉清宫可是睁一眼闭一眼,任由大人施展。”
燕赤霞也知道此刻不能拉玉清宫这个庞然大物下水,于是道:“玉清宫应当与此事无关,庙祝那里属下再想想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