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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高凌峰早早地就起了床,看看身旁熟睡的梓茹和心肝宝贝女儿“盼盼”娘俩,他实在不忍心吵醒他们,索性留了一个字条,告诉梓茹他今天的去向,说是手头上有要紧的事情立刻去办,嘱咐她们不要等自己回家吃饭。然后匆匆步出公寓的大门,在大庆西路赶上了第一班公交,径直随车前往阿城中心街区而去。
这是一座自己多么熟悉的城市啊!看着车窗外华丽的街景和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群,高凌峰心里感概万千,荡起了层层不尽的涟漪,曾几何时,他形只影单地穿街走巷在这里载客谋生;曾几何时,他西装革履在这里艰苦创业;曾几何时,他不畏强权在这里劈凶斗恶;曾几何时……
高凌峰的脑海里承载了这里太多太多的回忆,原以为,自己这一走即成永诀,今生今世就再也没有机会重返阿城了,也许命运之神偏偏嗜好捉弄穷困潦倒之人,在他失望透顶的时候,竟然再一次鬼使神差地让他来到了这个令他难以忘怀的老地方。
高凌峰此时的心里犹如五味杂陈,怎不叫人牵肠挂肚百感交集呢?
“各位乘客请注意,前方到站——广电大厦,请在广电大厦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准备下车……”公交车里智能报站广播再度尖利地提醒道,到站了,要下车了!高凌峰这才回过神来,他赶紧起身,往后车门走去,“广电大厦”与自己协力创建的阿城摩租公司毗邻而居,两家公司仅有一墙之隔,到了“广电大厦”就等于到了摩租公司。
高凌峰下车后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顺道向相反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路,一拐弯,在巷头的“名烟名酒”烟酒店,刻意去给莫老更买了两瓶“大泉源”随手拎在手上,打算作为登门造访莫老更莫总的“见面礼”。
折转身来,高凌峰忐忑不安地向摩租公司大门口禹禹独行,一路上,他在想象马上与莫老更两口子重逢的场景,莫老更会接纳自己吗?他会不会怪罪自己曾经“欺骗”他那么多年的“无耻”行径呢?王二妮那心直口快的火爆脾气,会不会迎头将自己一通臭骂,骂自己是不通人性的“白眼狼”呢?他俩会不会原谅自己,静下心来听自己好好地跟他们说透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种种疑问,在高凌峰的脑海里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一阵微风拂过,高凌峰浑身一紧,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胡思乱想的“心猿意马”尚未刹定,须臾之间,高凌峰便来到了自己往日随意出入畅通无阻的摩租公司大门。
令高凌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偌大的摩租公司门口如今冷冷清清,铜制的伸缩门早已落锁,由一把锈迹斑驳的“铁将军”把守着。
铜门坎肩上落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究竟是怎么了啊?”高凌峰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用手指擀起了一坨黏
黏的尘埃,傻不拉几地看着发呆,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良久,高凌峰一转身,寻思着在附近找几个熟识的邻居去一问究竟,有几个从眼前匆匆而过似曾相识的面孔,却对他非常冷落,一个个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热脸倒贴了个冷屁股,人走茶凉,高凌峰简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但是他又不死心,依然打算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守株待兔,看能不能有幸遇到曾经的公司同事或者其他熟识的人来。
“哎呦喂!快看,这人不是莫租公司那个逃走的杀人犯副总,莫总……莫晓峰吗?……”
“天啦!这家伙还剃着刚长出来的茬头呢!参差不齐的,那可是犯人的囚头呀!没准这家伙是从监狱越狱出来的呢!”
“那好啊!你还不赶紧报警去,抓住这小子,俺们还能去公安局领上一大笔奖金呢!”
其实,在摩租公司下手紧邻的一家夫妻婚纱店的老板,老早就认出曾经的摩租公司副总“莫晓峰(高凌峰)”莫总来。这对势利眼的小人,不但没有尽地主之谊,前去与“莫总”寒暄,说出摩租公司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的真相,反而对这个犯了事儿的家伙(莫总)打起了歪主意,这对灵魂丑陋,被铜臭熏黑了良知的衣冠禽兽,竟然一个紧盯着高凌峰的动向,一个赶紧掏出手机来报警,这对狗男女准备发混账财,痴心妄想着去警方那里领取举报有功的赏金呢!
高凌峰依旧在门可罗雀的摩租公司大门口,傻傻地守候着,对觊觎已久,准备对自己落井下石的市侩小人的龌龊之举浑然不觉。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摩租公司的大门口,上演了一出黑色幽默的闹剧,一辆警车“嗷嗷!”地大叫着,雄赳赳,气昂昂,风驰电挚地急驶到高凌峰的面前,刹那间,从警车上跳出来几个实枪荷弹的武装特警来,不由分说地就把高凌峰强行按到在地,拘捕进警车里。
远远躲在一旁的婚纱店老板夫妻俩见状,高兴得直跳脚,这下可好了,把这个“杀人犯”关进了警车,夫妻俩仿佛就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被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一样,甭提有多高兴了啊!
真是“冤家路窄”,“仇人先见面”,负责这次接警抓捕逃犯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城刑警大队特勤机动中队的中队长小魏(因破获高案有功升职)——魏中队长。
“哎哟!这不是高凌峰吗?你小子正是胆大包天,咋又逾越逃回来了呢?你真的不怕死呀?没想到吧?这回,你小子又落到我的手里了!哈哈!”小魏对高凌峰获释并不知情,还以为他是寻亲心切,越狱潜逃回阿城的呢!
“魏警官,你错了,还是赶紧把我放了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高凌峰的口袋里装有两样东西,一个是他的终审裁决书,一个是他江城第三监狱的“释放
证”,这是六分监区长狱警曲凡逊特意叮嘱他出门在外,必带的两件“法宝”,可谓是“万能通行证”和“护身符”呀!“过五关斩六将”全靠它啦!没想到,今天还真正地派上了用场。
小魏仔细验证了一下高凌峰的“通行证”,这么快就被放了?他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吩咐一个文职警员,立马上内网查询,回复的结果,结果又让这个踌躇满志的年轻警官大吃一惊,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眼前这个还剃着犯人头的家伙,的确已经被无罪释放了!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人给放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小魏队长,冲着手下大吼了一声,把怨气全部撒在他们身上。
为了对自己刚才唐突的言行表示歉意,小魏警官亲自给高凌峰到了一杯热水,双手递到他的手上,“哎哟!高凌峰,早知道是这样,你小子还跑什么跑啊?这东躲西藏的十多年,多不容易,多不值当呀?再说了,你是老牌的侦察兵出身,依你的一身本领,好歹也能够出人头地呀?老兄,可惜了呀!”小魏的态度瞬间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与高凌峰称兄道弟,唠起了知心家常来。
“高凌峰,以后只要是在阿城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只要跟我打声招呼,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的!”小魏从内心里佩服高凌峰的刚勇和率直,更敬重他的侠肠义胆,有意想接近他。
世上没有后悔药,对于诸如此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问题,高凌峰早已麻木,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摩租公司现在到底怎么啦?还有莫老更和王二妮两口子的下落,他们去了哪里?自己被抓后,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别说,俺还真有一事求您了,您知不知道摩租公司现在出啥事了?莫总莫老更两口子现在都干嘛去了呀?”高凌峰突然想到无所不及无所不能的警察,作为一个小头目,兴许眼前的小魏警官知道一些内幕呢?于是,他赶紧向对方求助。
“天啦!这个事儿,你真不知道啊?告诉你吧!莫老更因为被人举报犯下私藏枪支弹药罪,已经被判入狱,现在哈市五监坐牢呢!他老婆王二妮就更糟糕了,听说得了什么重病,早回莫家大院老家养病去了,摩租公司人去楼空,就剩下一个空壳,早就倒闭了呀!这家人那,惨啦!都是想发大财惹的祸呀!钱这玩意儿,有时候也真够他妈害人的呢!”小魏警官看过莫老更的案卷,对他的事情记忆犹新,不过他的话里,或多或少地掺杂了个人的情绪与观点。
高凌峰惊闻莫家遭遇了若此重大的变故,目瞪口呆,吓得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眼眶里倒是噙满了滚滚热泪。
高凌峰神情恍惚,他匆匆辞别了小魏警官,两只脚似乎不听使唤,深一脚浅一脚地迈出了刑警大队的大门,出得门来,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