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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凌峰被人无端陷害,心里非常憋屈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想嫁祸于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他觉得牢狱生活暗无天日,跟在外面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日子更加难熬更加艰辛,如果说逃亡的日子是度日如年,那么在这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自己的生命似已走到了尽头,开始了倒计时。
他精神彻底崩溃了,对未来的出路和生活瞬间失去了希望和寄托。
从入狱到现在,他没有见到一位亲人和朋友来探望他,甚至连他们的音信也没有,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世人遗忘,被这个阴冷的世界所抛弃,他在禁闭室里闭门思过,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起年迈体弱的双亲,不知道二老现在是否还健在,是否安然无恙?他想起怀有他骨肉的梓茹,她会不会伤心欲绝,痛恨自己终生?他甚至怀念起自己的初恋,想起远在春城的子娟,好久失联,不知道她现在成家了没有?日子过得好不好?他的爱人爱她吗?还有那亲如兄弟的战友小伟子苏伟,胜似亲哥亲嫂体贴入微的莫老更王二妮夫妇,他们一定受到了自己的连累,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住您们呀?高凌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他也曾想到过朴实善良患难与共的马川,还有他可怜的父母和宝贝儿子马可,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马川在狱中可好?还有人欺侮他吗?他也曾想到命运多拽走上邪路的储远志,还有他孤苦伶仃的姘妇和私生女,他很愧疚,没有把储远志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她娘俩可怎么活呀?就像满天飘落的雪花一样,他还想了很多很多从前经历过的人和事,热情似火的蒙古大娘,殒命工地的驼子,面恶心善的刀疤脸,偷奸耍滑的周癞子,邋遢好事的老邱头,孤守白狼岭的李大爷……
他更怀念自己一路逃亡,苟且偷生栖息生活过的地方,天高云淡的大蒙古,温婉秀丽的豫北小城,温馨家园般的莫家大院,粗狂豪放的阿城,远离喧嚣的白狼岭……
人永远无法预知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一切都该划上句号了,一切都该结束了!对不起!所有爱我我爱的人,跟你们说声对不起,您们的大恩大德容我来生再来报答您们吧!
不得不说,高凌峰现在极端的情绪是反常的,是一种极度扭曲的自戕心理猝发症——可怕的重度抑郁症,他的内心世界极其脆弱,他的意识里总会产生一种幻觉,觉得有人暗地里要迫害自己,他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都是冲着他来的,所有的人都会对自己不满,不怀好意,他自卑,他愤怒,他恐惧,他无助……
高凌峰的自杀倾向就是在这一刻这一瞬间爆发的。
再者,高凌峰本身就有拘禁反应,而狱政科长别六一在做他的禁闭笔录时的一句恐吓的话,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让高凌峰万念俱灰产生了世界末日般的恐慌??。
当时做完笔录后,高凌峰全盘否认这些虚构的事实,拒不签字,别六一恼羞成怒气势汹汹地威胁道:“……高凌峰,不怕你不签字,我们这次可是人证物证俱
全,一旦认定你小子有越狱嫌疑,你这次既便是不吃枪子儿,也要被坐穿牢底了!”
就是这句话,犹如致命的一击,让高凌峰片体鳞伤的心如履薄冰,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就在别六一等人还匆匆忙忙地周旋于六分监区与盛志鹏一起商量着“苦苦”搜罗高凌峰“越狱”的其他证据时,监区惩戒中心传来高凌峰已经撞墙自杀的消息。
高凌峰大呼一声,“我命休也!”一头撞向冷冰冰的水泥墙壁,顿时鲜血淋漓昏死过去。
高凌峰倘若自杀身亡,别六一难辞其咎,吓得他赶紧撒腿就往惩戒中心跑去。
就在高凌峰刚被别六一紧急送往监狱医院抢救的时候,风雨飘摇永无宁日的六分监区又出事了。
“霍瞎子”霍年松听说高凌峰已“死”在惩戒中心的禁闭室里,气得七窍生烟,他认为这肯定是“阎老墉”仇家墉一伙人给设局合谋陷害的,这个平素讲哥们义气的关中大汉,眼里哪里揉得了沙子,为报高凌峰在九分监区储备仓库里的救命之恩,他挥舞铁拳,把仇家墉一阵暴揍,打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还指责盛志鹏是幕后老板,也要跟他拼一个你死我活。
盛志鹏一看局面失控,一边通知监狱特勤大队出警制止,一边暗地里指使“鬼见愁”卢晓西他们将霍年松团团围住,让特警队的人以打架斗殴和蓄意袭警两项罪名将其“绳之以法”。
曲凡逊刚刚将吴梓茹安顿到监狱医院急诊室等候与高凌峰会面,就接到警务中心发出的出警指令,曲凡逊马不停蹄地和他的队友们又十万火急地直奔六分监区而去。
仇家墉是在六分监区监号里被打的,曲凡逊他们去的时候,霍年松已经被盛志鹏指挥值班狱警和犯人们五花大绑地捆在监号门前的法国梧桐树上,嘴巴里不住胡乱地大喊大叫着,“盛志鹏和阎老墉是他妈穿一个裤裆的,是他们害死了高凌峰……他们不得好死……他们不得好死啊!……”霍年松声音宽厚,带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哀嚎,气冲霄汉,叫得人有些毛骨悚然心惊胆颤。
仇家墉满脸是血,死猪一般趴窝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看来实在是伤得不轻。
“盛分监区长,我看还是赶紧救人要紧,仇家墉可能伤到了要害,好像不行了,赶紧用我们特勤大队的警车送监狱医院抢救去吧?”曲凡逊见仇家墉命悬一线事态严重,郑重地给盛志鹏提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提议。
盛志鹏对霍年松的辱骂怒不可遏,蓄意报复,他心想,仇家墉真死了就好,这样他就可以落井下石,以故意伤害他人致死罪重新逮捕霍年松,这样霍年松这臭小子可就是死路一条,要成为高凌峰的替死鬼了!怕就怕他不死呢!
“没事,小曲,你们直接把霍年松这个狗日押到惩戒中心去,我一会通知别六一他们过去。”盛志鹏指手画脚地摆出一副小领导的派头,表现处变不惊胸有成竹的样子。
“至于阎老墉,这家伙又没有挨刀,我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八成这小子是装蒜,六分
监区里的犯人就这狗日最能装,这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我已经叫了监狱医院的救护车了,他们随后就到。”看到曲凡逊有些迟疑,盛志鹏赶紧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心里巴不得早点让曲凡逊这个“扫把星”赶紧离开现场。
曲凡逊不好意思再僵持下去,只得将霍年松押上警车迅速离开了现场。
看着曲凡逊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呸!”盛志鹏止不住狠狠地朝地上碎了一口唾沫星子,心里暗暗骂道,“就你他妈能干,什么事儿都想出头,小瘪犊子,你他妈算哪根葱呀?牛逼哄哄的,才来几天呀?……”在盛志鹏的眼里,曲凡逊就是一个自命不凡不自量力喜欢讨好卖乖的主。
在江城监狱医院,高凌峰经过几个小时的紧急抢救,已无生命危险。
在重症监护室,吴梓茹被特许进入高凌峰的病房看护,胖妞熊三妹被实枪荷弹的狱警给挡在门外。
高凌峰的整个头部被严严实实的缠裹着一层洁白的绷带,只留下口鼻裸露在外面,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未婚夫,看到高凌峰那双熟悉的眼睛,吴梓茹心如刀绞,止不住热泪盈眶。
高凌峰好像有所感应,冥冥中他隐隐约约觉得身边有一个女人在嘤嘤地抽泣着,他吃力地睁开了双眼,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令他魂牵梦萦牵肠挂肚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高凌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努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巴里喃喃自语道:“梓茹,真的是你吗?你……你怎么来啦?”高凌峰颤抖的声音很微弱,细若游丝,越说越小,几乎连他自己都不能听见。
吴梓茹见状,赶紧伸出苍白纤细的手,轻轻地按住高凌峰的臂膀,话还没有说出一句,眼泪早就伤心地流淌下来,吧嗒吧嗒地滴落在被褥上,“鹅……鹅是梓茹,鹅来看恁来了!栓子哥……恁到底是咋啦呀?恁为什么要这样……你狠心扔下鹅不管吗?……呜呜呜……”吴梓茹的手有气无力地从高凌峰的肩头滑落下来,她死死地握住高凌峰的手,声泪俱下。
“就算恁不为鹅活着……恁也要多想想鹅肚子里的娃儿呀?……他(她)可是恁的亲生骨肉啊!……”吴梓茹哭得死去活来。
一旁监听的年轻狱警也被这动人的场景感动了,不时抹着眼泪。
正在这时,一名进来给高凌峰换药的护士无意撞见了这一幕,止不住说了吴梓茹两句,“病人现在情绪不稳,你就消停一会儿,让他好好歇歇好不好呀妹子?……”护士柔和的语气里明显有些责怪吴梓茹的“恣肆”和“冒昧”,也许她觉得,病人此刻最需要的是静养,不能接受任何外来的刺激。
吴梓茹止住了哭诉,抽出手轻轻地给高凌峰掖了掖被子,看到高凌峰翕动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她赶紧把自己的嘴巴凑到高凌峰的耳畔,轻轻地说道:“栓子哥,恁什么都别说,好好躺着,别担心,鹅在这伺候着恁呢!……”吴梓茹含情脉脉,温柔地一笑,此时此刻,她似乎忘却了这里是监狱医院,忘却了自己的未婚夫是一个服刑的罪犯,忘却了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