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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原大道和黄河大道的交叉口,聚集一堆形形色色的人群,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足足有几百号人。
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在马路边。
有赤膊抱臂站在路边左顾右盼焦急地等待雇主的,有打点好行装斜挎着背包似乎随时准备开溜“跳槽”的,有邀约闲散候工的人坐在自个的包裹上捡来几块废砖头拼凑在一起充当桌椅板凳若无其事兴致勃勃地打着扑克牌的,有一言不发默默地蹲在地上狠狠地抽着闷烟的,有怀抱里紧紧箍着脏兮兮的破包不放倚靠在路边的大树上憨憨大睡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所有的人都以一种守株待兔的心态,在这里无可奈何地等候着新雇主的到来。
偶有一两个行人或车辆在此停留,就像一张挂满诱人饵料的“大钩”,众人便像四处漂游的“鱼虾”一样饥不择食地蜂拥而上你抢我夺的撕扯着。
抢夺必然引起摩擦,械斗常常因此而发生,有时甚至是赤手空拳的赤膊战。
然而,最终的结局是两败俱伤,雇主一个也不要,光屁股走人,留下两个斗鸡似的面面相觑鼻青脸肿的家伙……
我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破“规矩”,也准备自认倒霉地吃一些小亏。摩的车手的话给我敲响了警钟,得提防着点,我心理上早就作好了准备……
刚刚从摩的上下车,立足未稳,我就感觉右边的裤兜里似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很轻缈的动静,不好,有小偷!我心里一惊。
人多拉杂的地方鱼龙混杂极易藏污纳垢,很多鲜为人知的贼窝就喜欢安置在这里。
幸好我早有心理防范,我快如闪电般神速地腾出右臂,一个倒挂金钩,把一个还没有来得及从我荷包里缩回去的“第三只手”牢牢地抓住;同时,我迅捷地伸出左腿设置障碍,挡住来人的去路。一转身顺势来了一个“顺手牵羊”的招式,呼的一下把一个瘦骨嶙峋的小蟊贼给摔了个狗啃泥,只见那家伙倒在地上卷缩着身躯“哎哟喂……哎呦喂!”地哇哇乱叫。
“是个老把式,练家子……”
“他妈的,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我看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呀?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操家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放放血,老子要你今天尝尝我杜憨子的厉害!”
“给我往死里打……”随着一个五十岁光景鹰鼻络腮满脸横肉的家伙一阵叫嚣,人群里突然跳出来几个手臂刺青剃着板头的小混混,一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般地掏出明晃晃的匕首,把我团团围住,一步步紧逼过来……
居然有这么多人,果不其然,还真是一个贼窝。看样子,我今天是一不小心,捅了贼娃子的“马蜂窝”了!
生死攸关的时刻,情况万分危急。面对着这群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我根本来不及多想。还是老办法,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先杀他个下马威。
说时迟那时快,我卯足了劲儿摘下大背包当作盾牌以双脚为轴对着群贼一阵猛扫,像圆规一样在人群正中央原地不动地划了一个大圆圈,只听”哐哐当当”小混混手中的尖刀纷纷落地,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我借机把几十斤重的双肩包狠狠的砸向络腮胡子身边的小混混,让他失去庇护,然后我腾空跃起,一个踢脐锁喉,三下五去二把络腮胡子活生生地擒拿在手。
“我牛栓子是个粗人,是个靠卖苦力混饭吃的人……”
“我也不想招惹谁……”
“但是,井水不犯河水……”
“什么什么,恁是豫北来的牛栓子?”络腮胡子在我胳膊肘里拼命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问道。
“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豫北来的牛栓子,咋的了?”武侠小说看多了,那些个江湖台词早已经烂记于心了。
“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栓子兄弟啊!”
“弟兄们都别动手,栓子兄弟,俺们都是在牛三爷手下混饭吃的呀!”
“省城的牛三爷,知道吗?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这这这,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嘛!”杜憨子突然和我称兄道弟起来。
原来,他们是省城臭名昭著无恶不作的黑帮老大人称牛三爷的牛丙轩的手下,被我徒手生擒在手的正是几年前到过豫北希尔顿宾馆谈判的牛三爷的随同心腹马仔之一,黑道戏称赛时迁的“跳上虱”杜憨子。??只不过彼此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又时隔这么多年,的确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了。
但是,对于当年一身孤胆力挫群勇,牛丙轩一直求之不得念念不忘的牛栓子这仨字来说,杜憨子可谓是如雷贯耳刻骨铭心啊!
“栓子兄弟,恁就饶了我吧!”
“我就是当年随牛三爷在豫北和你会过面的杜憨子呀!”
“恁看恁,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在我的记忆中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不过,当时可能他杜憨子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跟班而已。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发生在昨天,我可能对他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忆的痕迹,因为配角往往是最不起眼的。
“啊,原来是我的家门牛三爷的手下呀!”
“冒犯了冒犯了,多有得罪呀!”
“请给牛三爷捎个话,请他高抬贵手……”不管怎么样,杜憨子说的话的确是千真万确,我赶紧松开手,放了络腮胡子杜憨子。
“栓子兄弟,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呀,不曾想,今天竟然在这遇见恁……”
“今天杜哥我作东,一来呢给恁赔不是,二来呢,给兄弟恁接接风,压压惊不是?”
“今儿个,俺们老兄弟俩好好喝上几盅……”
“你们还不赶紧把牛老弟的包裹给捡起来,收拾干净了陪老牛兄弟喝酒去……”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的敌人,一霎间,化干戈为玉帛,戏剧性地变成了“朋友”。
几个小混混连忙上前帮我把挎包拾了起来,一个劲地用力拍打着上面的灰尘,然后帮我抱在怀里,前呼后应地簇拥着我和络腮胡子,大摇大摆地朝不远处用大红油漆歪歪扭扭勾写着几个斗大“拆”字的一处看上去年份已久的大院走去……
原来,这里是一个腌臜的棚户区,以牛丙轩为首的黑恶势力一直盘踞在这里,幕后操纵着这里的泥刀摊黑市。
这里星罗密布地开着小旅店、小超市、小吃店、澡堂、洗衣房、理发店……总之,这里的吃喝拉撒睡一条龙的小商业摊点都要向他们上缴所谓的“保护费”。
虽然也曾被政府打击过多次,但是,只要风头一过,残渣余孽仍然兴风作浪死灰复燃,搅得这里鸡犬不宁。许多小商小贩舍财免灾,无可奈何地选择了隐忍。
还有最为荒唐的是,在这个臭水横流,蚊蝇遍地的鬼地方,居然还有专门对来此揽工的手艺人开设的当铺,专门典当手艺人的做工工具。
如果有人在这里一连数日还没有找到活路,又断了隔夜之粮;那么为了活命,你就可以拿出你随身的“宝物”,把你的“宝贝疙瘩”你用了多年甚至多少年的随身携带的吃饭工具诸如泥刀、虎子、刨子等等自己爱不释手的工具低价抵压在这里,换点吃饭钱,等日后混得顺畅了手头有钱了,再来这里高价赎回去。
典当行的人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是正儿八经的手艺人,他们哪怕穷的叮当响,也没有人愿意出卖自己的宝贝工具,就像自己的宝贝孩子一样。
这好像是手艺人的一个潜意识里的原则问题,不曾想,却被奸佞的商贩给捏住了软肋,成了他们昧良心的生财之道……
在我的挎包里,也珍藏着一件同样的“宝物”,那就是我的砌匠师傅许大炮送给我的一把十分顺手的传家泥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垂头丧气地来到这里,于心不忍地把自己赖以生存爱不释手的“宝物”抵押给他们……